阿德烈王托起田八云的手,仔细观察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叹了一口气:“你的背上还有一道更大的伤痕,对吧?”
“叔叔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推测,那就绝对错不了。”阿德烈王似乎心情很好:“你能活着真是个奇迹。这水晶里头灌注了相当浓烈的情感,那孩子一定非常不希望你死,我会帮戒指重新注满能量,可惜它最多最多只能让你多活二十年。”
“没关系,能有二十年可以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夏利与人类女子订下血盟,已经是罪证确凿了,就算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不能徇私。”阿德烈王挑了挑眉,神情凝重。
“你们治好他以后,最终还是要放逐他?夏利是为了救秋子的命!他从来没有叛国的念头!”田八云急得满头大汗。
阿德烈王怔了一下,露出微笑:“我,非常感谢你。”
“感谢我?”
“那次夏利疯了我吓坏了。那是不被允许的,他连未满十八岁不能喝酒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都严格遵守规定,他只是一时迷惘。”
“他身为王子,绝对非常明白做出这种事的后果,他并不是一时迷惘,所以我更加衷心的感谢你。他应该不会有太严重的惩罚的。”
“跟我进来吧!他现在也差不多该醒了。”
田八云跟着走进了房间。
夏利露出了腼腆的微笑,他的气色好多了。
‘我要回去接受治疗,这是保住秋子的命的唯一办法,这次亚特夏利提斯倾全国之力,为了我打造这艘可以穿越时空的龙形光船,但是龙形光船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只能使用一次。’夏利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悲伤的神情,似乎已经认命了。
“田八云,夏利在说些什么对不对?你告诉我。”秋子问。
“夏利叫我们忘记他。知道这件事的人的记忆都会被消除。”
“不要,我绝对不要忘记夏利!”秋子脸色苍白,拚命的摇头。
“听到了没有!秋子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田八云大声的说。
‘谢谢你们曾经给我的友情,保重!’夏利的眼角冒出一阵细密的银色泡泡,澄澈的眼睛里盈溢着深深的悲伤。
阿德烈王走过来拍了拍田八云的肩膀:“孩子,有些事情还是忘记比较没那么痛苦。”
“我宁愿痛苦也不要忘记。”
田八云转身面对阿德烈王,阿德烈王用一种怜悯眼光看着他,田八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他猛然惊觉那是一种催眠术,阿德烈王打算直接消除他的记忆。
不!不要夺走我的记忆!
他右额和背上的伤疤瞬间像是着了火,头和身体仿佛就要炸裂,田八云抱着自己的头,爆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
不!我绝对不要忘记!请不要带走我仅剩的一点记忆!
田八云在心中拼命抗拒,眼前的一切在他眼前旋转了起来,他听见秋子也在尖叫。
阿德烈王慌张的在呼叫着:‘杰克!杰利!他们在抵抗,失控了,快来帮忙!’
他也听见了夏利哭喊着:‘父王!快停手!他们很痛苦。’
强烈的剧痛钻进他的骨髓,田八云的眼前剩下黑暗,他伸出手来想抓住些什么…抓到的却只是一片虚空。
“田八云!田八云!”
田八云感到有人在拍打着他的脸颊。
他睁开眼,细如猫爪的上弦月仍悬挂在空中,火炬跳动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总算醒过来了!”说话的是高桥。
“高桥叔。”田八云的额头和背上还是很痛,他看见高桥的脸在火光中忽隐忽现。
“你这傻孩子,就算昏过去了是还抓着秋子的手。”
“秋子!”田八云转过头去,看见秋子躺在他身边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发怔,他觉得心头一阵发酸,把秋子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走了。”秋子喃喃的说。
“你说谁?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田八云头脑里昏沉沉的,坐了起来,面前是漆黑的大海,而他忘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人很重要的人……”秋子像丢了魂似的不停喃喃自语。
“那个人,对,很重要的人我怎么想不起来。”田八云觉得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虚感,这种感觉似乎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
“就算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也用不着做傻事啊!”
“傻事?”
“有人看到你和秋子手牵手想跳海殉情,你忘记了吗?我们赶到时你们就昏倒在这里。”
“殉情?我和秋子?怎么可能。”田八云苦笑着。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却当真了,英一和阿椿跟我是什么交情,我怎么可能会悔婚呢?我打算过年前就给你们完婚,千万别再这样莽莽撞撞的。”
“我不知道,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田八云头又开始疼得厉害,他揉着头,试图减轻一点疼痛。
忽然,他看见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银色的水晶戒指,一股奇妙的感觉浮上了心头:“我为什么戴着这个漂亮的戒指?银色的。”
他想将戒指取下,脑海里忽然有个模糊的人影在说:“答应我,永远不要把戒指拿下来,不然我无法原谅自己。”
“谁?你是谁?”田八云的头又更痛了,连背上的伤疤也开始抽痛。
田八云脑海中的人影落下了一滴眼泪,那晶莹的泪珠滴在田八云的心中,荡起了一阵涟漪,涟漪不断的扩大,那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相当俊美的少年,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睫毛非常的长,粉红色的嘴唇浮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夏利!
田八云脱口而出的是那个银发少年的名字。而他身上的火灼般的剧痛也顿时消失无踪。
名字也是一种咒。取了名字,就会产生某种羁绊,就像你把我从山上背回来,帮我取了夏利这个名字,那时我便中了咒。
少年在笑,他的笑声非常好听。
田八云睁大了眼睛望向秋子,发现她也同样用相同的眼神和他对望着。
“想起来了!是夏利!你也想起来了吗?”
“我全都想起来了,在你叫出他名字的时候,我全都想起来了!”秋子抱着田八云大哭起来。
“烈王没有消除掉我们的记忆!或者说他曾经试图消除却没有成功!”
“夏利走了,永远的离开我们了。”秋子啜泣。
“至少他活着啊!秋子,他还活着,他回到他日思夜想的故乡和他的父母弟妹团聚了,他将会成为下一任的王,过着幸福快乐日子,这不是很好吗?”
“你们在说谁?”
“我们在说夏利啊!夏利!”
“谁是夏利?”
“就是夏利大人、龙神使者啊!难道…”田八云望着众人的脸,恍然大悟:“村长大人,你们都忘了他吗?”
“我不懂你在说谁。你在说梦话啊?”村长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
“你忘了,去年夏利就在这里祈雨,不久前小滨村爆发了痘疮疫情,是夏利救了大家,高桥叔你染上痘疮也是夏利治好的。”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有些人对田八云投以同情的眼光。他们大概以为田八云疯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田八云,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将病人隔离,拯救了全村的人。”高桥摇了摇头。
“大郎!你还记得吧?夏利哥哥把你从蛇骨婆手上救了下来。”田八云的目光转向村长身边的小孩。
“田八云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大郎也一脸茫然。
“那蛇冢呢?白川那老蛇妖就是夏利除掉的,他不是吩咐你们替它造了蛇冢?”
“蛇冢本来就在那里,我们不知道那是谁造的,老早以前就有了。田八云,你该回家好好的睡一觉。”村长开始有点不耐烦。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太不公平了!他为小滨村做了那么多事!”田八云愤慨的握紧了拳头。
“算了!田八云。”秋子拉了拉田八云的衣袖。
“秋子!怎么可以算了!夏利拼了命的守护小滨村,他们却全当夏利不曾存在过。”
秋子擦去了眼泪,露出了微笑:“烈王消除了有关他的记忆,但是我们两个却保留了下来。我们不会忘记他的,希望他在他的家乡永远平安快乐。”
“你说的对。”田八云喃喃:“夏利也一样希望我们平安快乐。”
“不知道龙神神社还在不在,他们肯定还是想不起来龙神神社和夏利有什么关系。”秋子说。
“对了!我们去找找看吧!”
“找什么?”秋子不解。
田八云在秋子耳边低声的说:“夏利告诉我神社的神龛下藏着酬金,他把那些钱全留给了我们。”
“对了!还有义父呀!我们拿这些钱当盘缠,去越后国找我义父、石大人、信少爷!去找琵琶湖畔的那些居民、去比叡山找惠然法师他们一定会记得夏利的。”秋子建议。
“烈王来去匆忙,夏利身上的毒伤未解,应该没有时间去消除源大人和石大人、信少爷的记忆。我们再去旅行吧!我们去找出更多夏利确实存在的证据。”田八云咧着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