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计划的?”明不太懂比夫龙的意思,他甚至还没办法思考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要绑架小春?为什么?为什么要绑走小春?”
“喂喂喂,我可不是一只擅长预知的恶魔啊,冷静点,明。”比夫龙出声制止青年的连番询问,却也透露出了自身禁忌的存在,“现在一切都还未明朗化,不过我相信抵达名片上的地址后,就能略知一二了。”
明需要小春。
从小学开始,明一直是周遭男生欺侮的对象,而小春就像个女英雄般,总是在明最无助时出现,打跑了其他小男孩。
就算上了高中也一样,被班上的混混同学当作跑腿,勒索零用钱,偶而还沦为出气筒让大伙拳打脚踢。
而学习跆拳道小有天分的小春,总会从隔壁班跑来,一记飞踢踹开混混同学的可恶嘴脸,将明从垃圾桶里解救出来。
被小春伸出援手无数次的明,这一次,轮到他来帮助小春了。
甫昂起视线,便看见电梯内的数位萤幕正播放着即时新闻,一男一女的照片正放大在主播身后让全国观众加深印象。
“比......比夫龙,那是小春......”明激动地指着数位萤幕,过于紧张的心情连话也结结巴巴说不清楚,“那是小春的爸妈啊!”
标题斗大地写着失踪二字,听着主播所描述的内容,小春的父母已经人间蒸发数日,但小春拨打最后一通电话给明时,却只是在昨天而已。
想起昨日星期五在学校碰见小春时那付心神不宁的模样,明就觉得不太对劲。
而停在头上以魔力保持透明状态的比夫龙,也赞成明的想法,认为小春有什么事瞒着不说。
没想到傍晚就接到小春的电话,仅仅发出一声“明,救我!”之后,手机便进入了关机模式。
明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办,比夫龙,小春要我救她,是指......”
当时的明,在头一次听见小春如此绝望的请求后,陷入不知所措的困境。
他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着墙,两手夹在大腿之间搓着手汗,每当明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会呈现这付无助姿态。
“别慌,明,在我们签定恶魔契约后,我就能听到你的心音,自然你刚才接听手机时传来的求救声,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墨黑麻雀在客厅桌上绕着圈圈小步跳跃,似乎是思索事情时的惯性动作。
“比夫龙,小春她开口向我求救,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明嘴角两端严重下垂,哭丧着脸叫道,“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她,她现在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会不会是有人要杀她?不对,小春的跆拳道这么厉害,一般人根本......”
“闭嘴,明,听我说。”比夫龙展开小小翅膀,吓阻明继续坠入绝望的思绪,“星期五的晚上,小春通常会在哪里?”
“星期五晚上......小春、小春、小春......”
明强压住自己的头,看得出来精神状况不太稳定。
“你不是说过,小春的父母不常在家,所以她都会在星期六去父母的公司找他们吃饭是吗?”
“对,对,不对,比夫龙,不对呀,那是小春在星期六才会做的事!”
“明,你别忘了,小春她说今晚有个约会,会不会就是要跟父母吃饭呢?”
“吃饭?”明眼睛再次眯成线,像只迷路许久终于觅得出口的狐狸,“比夫龙,你说的对,小春偶而会在星期五晚上跟她爸妈吃饭,就在他们公司附近。”
黑色麻雀跳下桌子,来到面对庭园的回廊,仰望晚霞一片泛紫的天空。
暗沉沉的紫色隐喻着不安的躁动,让比夫龙觉得有什么大事正要发生了。
在地狱里代表未知与不明的比夫龙,是一只拥有驾驭死亡能力的恶魔。
外形由一团漆黑火焰所包覆,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阶级、没有人能看清楚它真正的样貌。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的偶发事件,让秋本明与比夫龙遇上了,进而达成恶魔契约的成立,演变成现在的情况。
“比夫龙,比夫龙。”明就像只无助的小动物一样四肢在地爬了过来,跟随着漆黑麻雀仰望即将入夜的天空,“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小春爸妈的公司吗?”
比夫龙没有将心中难以言喻的不安说出来,就算它说出来明也听不懂。
自幼便失去双亲加上同学霸凌的明,已经不是健全的人了。
爷爷霸权暴力的管教与失智奶奶整日的胡言乱语,让小时候的明几乎是受到扭曲般的成长。
唯一敞开真心对待明的,只有青梅竹马的小春。
在明生不如死的腐烂心里,只剩下小春是真正洁净的存在,是黑暗世界的究极曙光。
说穿了,明到现在还活着,有一半得归功于小春伸出的援手。
而另一半,就不得不承认是比夫龙的功劳。
因为,吸引恶魔比夫龙出现在人间的,并非是秋本明自身的意志,而是他日以继夜向往死亡的扭曲心灵。
寻死对明而言,就像挣脱枷锁跃向自由大海的真实冲动。
这股冲动,无时无刻催促着秋本明去实践它、完成它。
好几次,明受不了内心的诱惑,放手一搏尝试去死,却总是无法如愿以偿。
终于,历经许多次失败后,明选择在爷爷遗留下来的老旧地下室里割腕自杀。
那天,从明左手腕上洒出的赤红宛如颜料,涂满整面墙壁与地板,明就像欢乐节日里的醉客,手足舞蹈地在原地跳着,旋转着。
嘴里唱着的歌曲,是失智奶奶常吟诵的诡异歌谣。
年久失修的灯光忽明忽暗,面无血色的青年摇摇欲坠,忽然脚步一滑整个人撞上古董花瓶碎了一地,也把明的脑袋敲破喷出更多鲜血。
他笑着,无力感带来死前的莫名快感。
最后,一个人动也不动地躺在血泊中,迎接死亡的平静降临。
但平静并没有如明所愿而来,反而召来了地狱恶魔比夫龙,一口将附着在秋本明身上的死亡体验给吞食干净。
“喂,比夫龙?”
明瞪视着已经一片漆黑的夜空,持续呼唤着比夫龙有十分钟之久。
“嗯?喔,我们起程吧,明,”一不小心便陷入与明相遇的回忆,比夫龙此刻才回到现实里来,它望了一眼明的脸,心中涌起了不属于恶魔该有的怜悯,“前往小春父母的公司。”
“太好了!那我们赶快出发吧比夫龙,我需要带刀子吗?有坏人能抓走小春的话,没有刀子一定打不赢他!”
只见青年爬回客厅翻找,然后兴奋地拿出一把美工刀,刀片还略为生锈发黑。
“放下来吧,明,靠那种东西,就算真的有人要杀小春,你也打不过对方的。”比夫龙飞回青年的头顶,指示对方该怎么做,“先找出小春以前给你的磁卡,如果我们得进入小春父母的公司,就得靠那张卡片。”
“哦!我知道它放在哪边,小春送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起来。”
明精神亦亦,迈开脚步爬上二楼自己的房间,并拉开抽屉寻找写有‘大河制药’的磁卡。
就在青年专心翻找东西时,窗外传来的异样目光被比夫龙注意到了。
“明,我记得你们这附近都是些老住户或是空房子,会有西装笔挺戴黑墨镜的男子出入吗?”
“怎么可能啊,比夫龙,”思绪时而清晰、时而混乱的秋本明,此刻说话却意外的条理分明,“我们这里是老旧眷村改建的,都是老人家居多,很久没有看见穿西装的人了,怎么了吗?”
“原来如此,明,继续找你的东西,别东张西望。”比夫龙心里一直觉得有大事情要发生的预感,已经开始一步步浮出水面,“我想有人在监视我们。”
“不可能吧,比夫龙,现在是在拍间谍电影吗?还是狗仔队跟踪?我又不是大明星,爷爷跟奶奶也死好一阵子了,谁会想要监视我们呢?”
对于警觉性偏低的明,比夫龙早已经习惯,它并不会试图去说服明理解,它只要下达命令,性格单纯的明就会听令行事了。
“总而言之磁片找到的话,我们就快走吧。”黑色麻雀面对窗外一楼躲围墙角落的西装男子,并没有特别隐藏自己的奇特身影,“一旦我们在路途持续移动,对方是不是跟踪和监视就能得到解答了。”
就在明奔出大门时,所谓的监视者已经大摇大摆的现身,出现在必经道路的路灯杆下。
许多小虫盘旋在路口的灯罩外,它们拼命碰撞发出“叩叩”声响,仿佛是双方对峙时的倒数读秒。
戴墨镜的男子一袭黑色西装、黑色领带,就连握在手上的短刀也是黑色的,不过没有头发这一点倒是在昏暗的路灯下格外明显。
明显不让青年过去。
秋本明才离开家门口不到一百公尺,距离对方只有五十公尺,若要避免冲突躲回家里的话,转身拼命跑回去锁上门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明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要过去,前往能够见到小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