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分钟,我和烟雨就在经理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VIP室。
整个房间虽然空间不大,但在视觉上装潢得非常舒适,而实用性上面,沙发、按摩椅、书桌、甚至是小酒吧一样也没少,以此可见对VIP客户的用心。
由墙壁延伸出来的一个小平台上内崁着一个像是萤幕的面板,还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型插孔,而当我把奈洛的钥匙没根地插入后,整个面板都亮了起来,立体投射出一个全尺寸大小的键盘,而漂浮在眼前的一排字正读着:等待输入。
“这间房间随您们使用,想待多久就多久。”经理笑笑,带上门离开。
最后一道谜题的争霸战,正式展开!
“烟雨,照片给我。”
“小姐认为,谜底还是在这照片上面?”
“不,是照片后面。”
我将照片翻了过来,看着上面奈洛的亲笔字迹。
确定答案就在她的行句之间,只是,我是否破解得了她的回忆密码?
若非我任性,不会发现你竟以她的忌日为生日。
我永远无可取替,你那最美最伤心的失彩回忆。
问,是你太多情、还是太痴情?
造就了你的千夜一夜,我的今夕何夕。
我亲爱的、亲爱的莉莉丝呀,
这是属于你的七罪,与伤心。
“烟雨,你觉得呢?”
“呃小姐?”
“嗯?”
“我看不懂。”
“啊?什么意思?”
“我没学过英美文学,何况是古体诗。”
“对喔,你是两百年前的东方人!”
“我不是人。”
“那句话已经不好笑了!但相较于‘诗体’你反而对‘尸体’比较内行吧?”
“小姐您的笑话也不太好笑。”
“诗体──尸体,我觉得很好笑啊,至少我中文发音对了?”
“是这样没错。”
“啊哈哈哈。”
“咳咳……”
哈哈,想不到烟雨会看不懂英文古体诗,那个样子还真有够鲜的!
其实也没很难懂啊,只不过倒装句一堆,用字明显搭着韵脚,感觉不是很高明。
原来奈洛活了那么久,文学程度也不是很好啊?
不过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出口成章的奈洛,我也真是无法想像,除了那个出口成“脏”以外。
中文字,有时还挺有趣的。
好了好了,笑也笑够、闹也闹够,该办正经事了。
奈洛的短诗,和我当初一撇眼的感觉一样,最后的两句虽然亲昵地称呼着对方,想要轻描淡写,却藏不住词字之间那股浓浓的指责与埋怨。
她所埋怨的人,自然就是我梦里的小莉莉丝,但是经历了小莉莉丝部分的回忆与情感,她,又何尝不无辜呢?
恋上了一个永远恋不上的恋人,走不出母亲的阴影。
这个,是奈洛所无从了解的,而Seven又是个习惯将心事独自藏在心里的人,所以当奈洛发现Seven所谓的“生日”竟是小莉莉丝的“忌日”时,她的心情,我想我也能够体会,但小莉莉丝的遭遇,奈洛无从得知,不然,也不会这样埋怨她吧?
我不禁想知道,Seven本身又作何感想呢?
他的痛,我能够猜想,却无法体会。
只知道他从来没把“生日”当作生日来庆祝过,因为对他来说,“亚伯”从前那天起也和小莉莉丝一起死了,之后继续存活游走的,只不过是“亚伯”的影子:一个没有意义的生命、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个恰似“Seven”这个数字般,没有意涵的名字。
想到这里,我眼眶又泛红,炽烫的泪珠只是挣扎着不肯滑落。
不过,Seven,你知道吗?你这没有意义的存在,却赋予了我们存在的意义。
像是奈洛、像是烟雨、像是我。
就是因为有了你,我们才拼命地想去填补你这个名字的空虚。如果说“七”这个数字本身没有意义,那七八九、五六七,或其它的数字放在一起,总可以说出个意义了吧?
我们,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和你,有所联系。
你,不会不知道吧?要不然,我当时也不会在你身上闻到那么温柔的气味了,不是吗?
你和我们都一样,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但是现在的我们是活着的,你还是有一颗温热的心在你胸口里跳动,也有我们的心为你而悸动。
那,为什么你要这么孤独地活着呢?
呜,不行不行!这样下去,我根本不能好好思考奈洛留下的最后谜题。
烟雨好心地递来一张手巾,我抬起脸朝他望去,在烟雨了无生气的脸上,找到Seven在他身上薰陶下的美丽画印。
看,就连烟雨都沾染了你的温柔,你还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只是“吸血鬼以外的生命”吗?
“小姐是想起了大人吗?”烟雨静静地问,眼神充满忧心。
我将眼角的泪水给擦拭干净,却忍不住破涕为笑,“不用担心。我想,我猜到了谜底。”
是,我猜到了。
不过,不如说是我感受到了。
感受到,奈洛写下这首短诗时,脑海中魂牵梦萦的问题。
也因为有这个问题,奈洛的最后两句词才会如此迫切地要为自己寻找一个解答。
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Seven舍弃了“亚伯”,而取了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数字当名字,所以她无法接受,所以会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悄悄地喊他“亚伯”。取件人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据。
“为什么是七?”这就是盘旋在奈洛脑海里的问题,那最后的谜底。
奈洛只能猜想、只能埋怨,说这个“七”应当是属于小莉莉丝自己的七罪,却为何要永远成为“他”的伤悲与负担。
殊不知,其实答案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Seven不是会去想那么复杂的事情的人,他只是很念旧。
我一面数着密码字段的总数,加上空格和最后的问号,刚好十个字符。
和我猜想的一样。
“WhySeven?”
我逐字慢慢敲打,嘴角却不禁微笑。
这是只有我才能够回答的问题。
说是命运吗,还是宿命?有人说可变的叫命运,无可更变的叫宿命;我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对或不对,但是我很确定,这一切的发生绝非偶然,是我,将命运之线拉回了起始点,画出这永远纠结的恒圈。
在梦中,我回到了过去,进入了小莉莉丝的身体里。但是,在我一切知觉被梦境中的小莉莉丝给同化之前,我,以现在的自己的自觉,而非梦中的小莉莉丝,对当时的他,喊出他现在的名字:“Seven”。
“Seven,那是什么怪名字?”
记得当时的“他”是这样皱着眉问的。
但是,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叫“Seven”。
系统接受了密码,面对我们的墙往两旁打开,里面无数的轴轮和机械手臂轮转,将一只金属保险箱放到平面上,而保险箱打开的盖子里,静静沉睡着一个像是音乐盒的古老扁木盒。
木盒看来是由上好的红桧木所打造,制作者在表面上细心地上过了许多层漆,保护盒子的颜色不会接触到空气而有所变质。木盒盖子的边缘雕工精细,四个角落各有一个缠绕着蔷薇藤蔓的十字,盖子上,则有一名长发美人的浮雕,搭配着贝壳的银膜,完美地将美人在月夜中飘扬的发丝和身上的银丝绸睡袍给呈献了出来。
那个风韵、那个姿色,称之为夜中最美的生物也毫不夸张,她自然是奈洛。
美人图下,压着一排烫金的古朴文字,写着:“给亚伯”
奈洛果然很介意啊,私底下不管怎么样都要叫他亚伯,而不是小莉莉丝于他所留下的名字。
当然,奈洛不会知道,那个名字和小莉莉丝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给了他那个名字的,是我。
这点,或许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
我细细抚摸着盒子,又不禁一笑。一如我所言,他,只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我可以坐这里吗,美丽的东方小姐?”
“我没兴趣,走开。”
晚上十点多,我一个人坐在一间露天咖啡厅,一只手撑着下巴,千篇一律地回答,连抬头都懒得抬头了。
自从烟雨留下我一个人去排队买咖啡的十分钟之内,这已经是我第十二次被陌生的男子搭讪了!
有人说我漂亮我当然高兴,不过,十二次、十二次耶,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我不禁怀疑外国人看东方女子的眼光,不会只是因为长发飘逸、皮肤紧致就叫美了吧?
这类的事情其实我听过不少,一个族群的审美观往往无法适用在另一个族群身上,就像是狒狒在一般人的眼里全都长得一样是同个道理,只是我从没把它当真,但是有过这次的亲身体验,看来我不得不重新衡量一下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比重了。
如果在那些人眼里,我只是一只辨认不出的狒狒的话,就算说我再美,也宁可不要那样的恭维!
稍微抬起脸环视身旁,小小的露天咖啡厅居然挤满了人潮,本来是想在名画中的露天咖啡厅图个悠闲,感受一下艺术家的气息,没想到一群游客却是煞风景至极。早知道就不要任性地叫烟雨带我来了,没当成小凡高,反而还要承受又一次痛死的超音速体验,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