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广阔的森林中央的,是一幢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城堡。
缺少了保养与照顾的暗灰色城堡主体倒的倒、塌的塌,就算是看起来坚固完好的外墙,也爬满了藤蔓、生了青苔。
除却那些生长旺盛的植物,整座城堡缺乏活人的生气,一片死寂,在阴暗的天色下,更是增添了摸不清的恐怖气息。
这时,城堡正上方灰暗的云层突然散开了一部份,天空像是被切开一个裂口,一道光芒缓缓洒落。
幽暗的地下室传来一声巨响,在密闭而广阔的空间中引起了阵阵回响,尘埃扬起,弥漫在空中。
声音来源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棺材,里头躺着一个俊美却肤色苍白的男子,他的身旁没有多余的陪葬物,只有已经破损严重的外衣和长及腰下的银色长发披散着。
该隐缓缓的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
他重复了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的举动。
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于他而言似乎有些吃力,他一直都保持着缓慢的速度,等待自己适应这种疲倦感。
虽然还看不清周围,但是其他的感官却异常的敏锐,他捕捉到了那轻的仿佛没有碰到地面的脚步声,还有空气中莫名的馨香。
“哪个蠢蛋天使吵醒我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掩盖不住清楚的威严。
“我想这应该不是对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该有的招呼?”笑吟吟的嗓音宛如天籁一般,周围的空气也跟着轻快了起来,就好像只要这个人一开口,所有人都会不自主的微笑欢唱。
“米迦勒。”但该隐却嫌恶的皱起眉头:“天堂很闲?”
“很忙呢。”面对他的排斥,那个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所以我才来拜托老朋友帮把手啊。”
该隐从朱红色的棺材中坐起身,手扶在棺材板边缘,才发现原先紧密的棺材盖已经不见了。
他的视线终于清楚,而那个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面容映入了眼帘,红色长发、如潭水般的碧色眼眸、还有那千年不变,让该隐想一拳揍下去的带着笑容的英俊脸庞。
米迦勒一如该隐预料的,修长匀称的身形包裹在纯白色的长袍之中,整个人色调明亮的与这个地下室格格不入。
看来天堂的服装款式一直都没有跟上流行。
“我很早就不插手任何事了。”该隐咳了两声,声音越发低沉:“不管是地狱、人间或是天堂。”
“嘿,冷静点。”米迦勒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连忙笑着开口:“反正都是醒了,不如听完再决定吧?”
该隐冷冷地看着他:“我拒绝。”
米迦勒搔搔头发:“这是天父的意思呢。”
“去他的。”该隐冷哼。
米迦勒摊手:“还是你想让加百列来帮你说明任务内容?”
该隐的脸色越发难看。
米迦勒耸耸肩:“好吧,那我就回去换。”
“说。”该隐打断了他的话。
面对那不耐烦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米迦勒忍不住再次微笑:“要是知道还是只提起名字就让你这么的厌恶,加百列一定很伤心。”
“你怎么不用同句话套在你跟路西法身上呢?”该隐毫不留情地反驳。
米迦勒这名大天使之长,终于第一次露出了一丝丝的愤怒,虽然稍纵即逝:“好吧、好吧、我们来谈谈任务。”
“你不岔开话题我们早就在谈了。”该隐冷冷地撇了下唇角。
“教廷跟血族又开始在争斗了。”米迦勒没有再次理会该隐的挑衅,只是走到一旁靠着墙,双手抱胸,切入了正题。
该隐皱了皱眉:“我进入永眠的时候,第三代长老基本上都已经隐居不问世事,而四代也在最后一次大规模战争中灭绝了。”
难道第三代有意要复兴血族?
“没错,后来我们天堂收集到的情报,十三位长老有十一位在你永眠前后也跟着进入了永眠,另外两名则是下落不明。”米迦勒回答:“而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也派小队探查过那十一名长老的永眠地点,并没有发现任何苏醒、或是有人入侵的迹象。”
那么就是五代以后的小鬼们不知天高地厚了。
该隐冷哼了一声。
他不认为这么显而易见的结论米迦勒会猜测不到,既然如此还叫醒他,肯定是还有多余的变量。
“事实上,这次的斗争是小规模的。”米迦勒想了想。
该隐沉默了一下:“还相信血族存在的也没有多少人了,嗯?”
该隐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是纵横了数个世代,他很清楚,人类的科技在进步,对鬼神的信仰、对超自然的崇拜与恐惧,肯定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
就算是以神信仰、号召着抵制魔鬼的教廷也不例外。
毕竟他们也都是人类。
“没错。”米迦勒点点头:“但是这么小规模的斗争,天堂却收到了两份请愿书。”
两份?
该隐不解。
“一份来自于冲突中心的教廷教宗,一份来自于一个五代血族。”米迦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答案。
该隐思忖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两边都要求谈和?”
“嘿、看来你也没有因为睡太久智力退化。”米迦勒笑了:“两边确实都想要继续遵守当初战争之后共同签订的和平协议。”
这趟任务的主旨清楚了。
该隐叹了口气,从棺材中站起身,稍微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关节:“只要找到闹事的氏族就行了吧?”
五代虽然是血族现在最古老的当家,但是约束力实在不大,只要后面的世代有那个意愿,随时都可以联手消灭五代的幸存者,算是有名无实的掌权人了。
而比起唤醒任何一家的长老,直接找他这个始祖才是最快速方便的办法。
彻底清醒了的该隐看向了米迦勒,血色的眸子泛着一抹金色的光芒:“还有一件事。”
“嗯?我也还有一件事,”米迦勒微笑:“不如我们两个一起说吧。”
该隐厌恶的看着他。
但两人却还是在同样深吸了口气之后,同时开了口。
“我绝对不跟教廷的人合作。”
“你另外得跟教廷的人合作。”
米迦勒摊手。
该隐踏出棺材外,也丝毫不在意身上已经只剩碎块的衣物因为举动更加剥落。
然后他猛然一脚踢翻了棺材,碎成了两半的木板向着原先靠在墙边的人飞溅而去,但却只是重重的撞击到墙壁,然后粉碎。
空旷的地下室只剩下该隐一个人伫立。
“我去你的米迦勒!”
天色未亮,四周一片尴尬的暗色调,布莱克一边拉了拉身上咖啡色的修士袍,一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街道右边是河堤,河水缓慢悦耳的流动声不绝于耳,而另一边则是店门依旧紧闭的店家。
布莱克今年刚满二十,秀气白净的脸、以及长及耳下的柔顺金发,让他常常被朋友笑说像女孩子,但他从小就立志要成为圣职者,为救助那些旁徨的人尽一份心力。
而他上个月刚结束修会的初学,成为了正式修士,目前正在进行更进一步的学习,也因为共同学习的同侪变多了,还包含了他从小到大的朋友马丁,几个熟识的修士们也经常聚在一起交换些心得。
其中一个与教廷内神父较熟稔的修士昨天偷偷与他们透露,最近教廷因为吸血鬼袭击的事情,所有神父都很担忧。
吸血鬼?
虽然相信着神、天使、恶魔与灵魂的存在,但是对吸血鬼,布莱克实在只能跟奇幻小说画上等号。
毕竟太多的传说中,吸血鬼都只是一种杜撰出来的存在,关于他们的形容也是千奇百怪,就算教廷的书库里面有纪载着吸血鬼画像的书册,但布莱克也只是翻过就忘记了。
再者,根本就没有确切纪载吸血鬼是怎么出现的唯一可靠的说法是亚当与夏娃的孩子受到诅咒之后繁衍而出的后代,但是就布莱克对神学的认知,这应该是不......
嗯?
他的思绪在辨析了印入眼帘的景象后,猛然顿住。
虽然周围依旧一片黑暗,也因为靠近河岸,薄雾弥漫的让能见度下降,但是他很确定,前方一家他以前常去的咖啡厅的露天座位旁边,有个倒地的人影。
布莱克没做多想,只是觉得有人需要帮忙,便快步迎了上去。
“先生,你还好吗?先生?”
他半跪而下,伸手摸了摸陌生男子的颈边。
冰冰凉凉的,没有人体该有的体温,而且,没有脉搏。
“天啊。”
布莱克低喃了一声,收回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正想报警,陌生的男子却突然发出了喊声。
“先生!”布莱克惊喜,这个人还活着:“请保持清醒,我会帮你的。”
就在他终于从修士袍里面的长裤口袋拿出了手机,分神要拨打紧急电话时,陌生男子突然一跃而起,拍掉了他手中的手机,然后双手用力推他的肩膀。
布莱克的身形本来就跟壮硕扯不上关系,加上对这名男子毫无防备,猛然就被推倒,脑袋撞击到了地砖,痛的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