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吃东西呢!”禁卫趴在酒桶上,一副随时会滚三圈跳起来的模样。
“的确,之前都有第三者在场。要吃吗?”
艾迪达指着小蛋糕。禁卫笑着拒绝,叼起肉乾道∶“那么漂亮的东西,给我吃太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艾迪达苦笑,自己吃掉蛋糕。他注视禁卫的侧脸,在轻松气氛下,提出埋藏许久的问题∶“伯爵大人从以前──我是指魔源之神时,就是这个样子吗?”
“以前?我想想。”禁卫追溯回忆,歪着头道∶“以前话没这么多、动作没这么婆妈、没有在意什么东西、看起来超级可怕、我们说的话都不听。现在的陛下比较好相处,尤其是厨艺进步很多!”
对禁卫来说,最后一句最重要,即使他只是子夜的爱夫便当菜色实验专员。
“真的吗?”艾迪达的脸上浮起阴霾,遥望远方道∶“现在这个动不动在沉默之堡涂鸦、爆破雕刻、逼疯女仆男仆、随意乱丢古董珍宝、订购各种奇怪物品、发明各种诡异游戏,外加定期让夫人寄来抱怨信或恐吓信的陛下,真的比较好相处吗?”
禁卫伸手拍上艾迪达的肩膀,十分了解的道∶“至少做之前会报备啊,以前陛下都是毫无预警就上了,还有一次差点害我们和同盟国破局。”
“和同盟国破局?”
“很久以前的事。宰相才刚说动一个人类国王与魔族结盟,陛下半夜就爬上那位国王儿子的床、女儿的床、老婆的床┅┅后来是靠宰相的精神控制才摆平一切。”
在说话时,禁卫彷佛回到那可怕的过去。同盟国差点变敌对国,除此之外还要处理五角关系。往事不堪回首啊。
“听起来真的很糟糕。”
艾迪达低语。还好伯爵大人没打哪国大人物的主意,虽然私生活依旧乱七八糟,墙壁上的鬼画符也乱七八糟,但至少有提米尔大人和伯爵夫人管束。
话说回来,他现在衷心期盼伯爵夫人能赶快嫁过来,就算会因此引来落日之神追杀,他也不在乎。
“超糟糕的,而且当时宰相的状态也不稳,我和将军、宫墙每天都担心的要死。”
禁卫抱着酒桶滚来滚去,并用高超技巧控制方向,不让自己撞进花圃中。
“等伯爵大人回来后,我也要担心的要死了;还有提米尔大人,他明天晚上就回堡里了。”
“我则是忙的要死。宰相那家伙休息够后,一定又会叫我去搬书。”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曾相识当然更好。艾迪达和禁卫对视许久,两人交换小饼乾和肉干,默默享受悠闲午后。夏利合上上书本,向讲台下的学生道∶“今天的课程就进行到这里,祝各位有个愉快的假期。下课。”
一听到下课,年轻学生马上从座位上跳起来,一个个跑到讲台前,围绕在夏利身边说个不停。
“可以留在风之院吃晚餐吗?”
“老师,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我把老师教的动作练好了,要验收吗?”
“夏先生,我┅┅”
夏利被问题搞乱,连忙举起手道∶“等等、等等,你们全挤在一起问,我没办法回答。”
学生安静下来,想快点问又顾虑同学,花了一番时间才理出问问题的顺序,依序站到老师面前说话。
结果,从吃晚饭到约会的顷请求,夏利全部委婉的拒绝了。他很高兴这些孩子喜欢自己,却不能忽略孩子父母的立场。巫师城的当权者中,除了火之真理、地之院极高等巫师(凡赛斯)外,对夏利几乎都没多少好感。
太过亲近他的话,这些孩子会被责骂的。
夏利站在风之院的大门中,向频频回头的学生挥手告别,他一直站到孩子们完全消失才关上院门。
夏利走向厨房,他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回音,一如往常回头,却找不到小落,这才想起小落今早才被安妮接走,带到钢克特做例行性健康检查。
除了小落之外,提米尔派来的四位女佣也休假去了。
夏利收起笑容,独自站在厨房倒水。失去笑语的风之院,安静的可怕,让他原本就不甚平静的心,变的更加躁动。
说起来,今天正好是┅┅
“夏利,水流出来了喔~”
独特、轻飘飘的声调,夏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都已经心情不好了,这家伙还┅┅他不自觉的咬牙,非常不高兴的问∶
“有何贵干?走后门的伯爵大人。”
“哎呀,好凶喔。”子夜搭上夏利的肩膀,靠在对方耳边道∶“在生气吗?因为今天是忌日?”
最后两个字触动夏利,他转身甩开子夜,金瞳冰冷注视苍白伯爵,直接下逐客令∶“回去,今天我没心情招待你。”
子夜微笑,忽然贴近夏利的脸,默镜下的白眼微微眯起道∶“相反吧?”
夏利想退后,却不愿意轻易示弱。他直视子夜的眼睛,冷淡的重复∶“回去。”
子夜不作声,以丝绒手套包覆的掌心缓缓上扬,贴在夏利的面颊上。
子夜的体温应该比人类低,此刻却让夏利感到温暖,他愣了一下,马上理解这是对方刻意调整的。
“两年前的今天,你发现养母死掉了呦。”子夜轻轻掐起夏利的脸,甜腻的笑道∶“很受不了吗?明明已经长这么大、过这么久,却还是无法独自承受。”
夏利收起拳头,拍掉子夜的手道∶“不关你的事,回去。”
“怎么会不关呢?你是谁的未婚妻啊?”
“子夜·德里斯!”
“夏利·犹安。”
子夜像在看展览般,轻柔念出艺术品的名字,同时前进将夏利禁锢在石桌与自己之间。
“觉得自己不能任性、不能求救、不能依赖,必须一肩担下才不会让所爱之人困扰。好温柔喔,不过你有坚强到那种地步?”
与其说子夜在安慰,不如说他在夏利的伤口上洒盐。
夏利整张脸转白,沉默片刻后,粗暴的撞开子夜,背对伯爵不发一语。
子夜坐在石桌上,愉悦的凝视夏利道∶“极力忍耐、理智和情感拉锯对抗。你脆弱的模样,真是迷人呢。”
“说够了就回去。”
“但是啊,我更喜欢你被感情所驭的样子。”子夜跳下桌子,再次搭上夏利的肩膀轻语∶“还记得吗?我在文洲说过的话。”
“那么久以前的事早忘了。”夏利甩动肩膀,这次却无法让子夜离开,只好任由对方挂在身上。
“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别想见到你现在的样子。"你的脆弱,是我独享的财宝。”子夜的手往下滑,紧紧扣住夏利的腰,亲吻金黑发丝下的颈子道∶“我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你讨厌自己的那部份。”
暖暖的体温紧贴背脊,夏利涌起转身的冲动,却在理智运作下没动作。
“唉,不要对人家那么戒备嘛。”
子夜强迫夏利转身,看似纤瘦的手轻易扣住人,强迫对方紧贴自己。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就连小落都不在。”子夜贴在夏利耳边呢喃∶“不要再压抑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该受子夜的言语影响,夏利很清楚这点,但是对养母的思念、长期处于敌意中的疲倦、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等待,以及其他侵蚀内心的情绪却一古脑冲出。
当脸颊传来丝润感时,夏利被自己的反应吓到。
不该这么容易,不该这么放纵的,但是思念和寂寞却无法止歇。
子夜的手伸向夏利的后脑,轻轻抚摸柔顺的短发,双眼带着与温柔动作相反的锐利。
这是只属于我的东西──子夜微眯黑白瞳,像不在此地的敌手示威。
当夏利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窗外夕阳,而是的侧影。
猎人坐在床边,苍白优雅的手中捧着一本书。夕阳余晖映照在他身上,却无法让黑色大衣染上一丝光芒。像是暗夜的结晶体,沉静而深沉。
夏利看着绝丽的白脸,忽然很想挖个洞躲起来。
可惜,就在夏利准备缩到被子里时,阖上书本,书页撞出轻响。以猎人对力道拿捏之精准,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夏利知道出声的意思,他尴尬的停下躲避,思量要怎么开口。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如何面对关心自己的长辈。
沉默蔓延,而率先出声的,竟是一向无言内敛的猎人。
“压力很大吗?”问,视线却停在书上,这让夏利无形中轻松不少。
夏利结结巴巴的回答∶“呃,有点。”
微微敛起眼,手指抚上胸前饰,璀忏美丽的蓝宝石,是猎人身上唯一的光源。他凝视坠饰,特有的沙哑、缓慢声调道∶“这是我妹妹的遗物。每次感到无法纾解的寂寞,无法言喻的压力时,只要看见坠装饰、想起她的笑容,一切就能渡过。”
愿意说私人的事,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夏利虽不清楚猎人提私事的原因,却不打算打断对方。
“就算是我,也有必须依靠某人的时候。”将目光转到夏利身上,黑眸看似无情,里面却藏着深沉关心∶“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我知道,但是┅┅”夏利停下话。明明知道这是缺点,但却改不掉这个坏习惯,害怕自己的软弱会招来他人的厌烦。
压力累积过头的后果,就是身心的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