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边说边越过晶曦。他走向花园的中央,在白石堆砌的喷水池上浮着一个金色鸟笼,只是鸟笼中装的不是鸟,而是被钢丝紧紧捆绑,垂吊在笼中心的昏迷青年。
青年金黑交杂的短发在星光下闪闪生辉,但墨色囚服却被过紧的钢丝扯出不少裂缝,粗糙的布匹也因此染上干枯的血迹。幽夜苦笑地仰头看着笼中的囚犯,以颇感意外的口气问∶“原来圣女有虐待犯人的兴趣啊?”
“真无礼啊,幽夜大人,我只是想让犯人没有一丝一毫的逃脱机会。”重整态势的晶曦轻轻挑眉,她扬起纤细的双臂,朱红小口赞颂着庄严咒语∶“以还柔女神之名,撤除一切障壁阻碍。”
金色鸟笼迅速的消散在空气中,被铁丝缠绕的夏利也同时落入喷池中。被水花呛到的他本能的开始猛咳,失焦的双目眨了几下,有色镜片脱离眼球跳入水中,混乱的金眸在池水中载浮载沉。罕见的色彩让喷水池前的晶曦露出错愕的表情,她一反之前的冷眼旁观,伸手将人拖到池边。
晶曦粗暴的用手指拨开夏利的眼皮,涣散的金眸如星星般耀眼,未来圣女难以置信的放下手,陈述事实的话语因惊讶而微微颤抖∶“淡金色的眼睛是纯血的?”
幽夜冷冷的看着晶曦的动作,轻笑的道∶“大概是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改变瞳色吧?钢克特不可能有纯血的还柔人。”
“转生为吾族纯血之体吗?”
第三个声音让幽夜与晶曦陷入更大的讶异中,两人愣了一下,连忙恭敬的对来人下跪。不知何时降临的还柔女神踩着轻盈而急切的步伐靠近水池,当女神的裙摆处碰到池沿时,半浸在水中的青年也从水中浮起,软瘫的身子轻轻的落在还柔白嫩的双臂上。
“还柔神上,请恕幽夜做事缓慢,竟让神上亲自前来取物。”在可能的责备出现前,幽夜抢先一步认错。一旁的晶曦虽为错失指责对方机会而生气,但一想到总是明讽暗刺自己的敌手也有这么卑微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是我自己等不及,并非你的失误。”
还柔的手指轻轻的抚过怀中人的额头、鼻梁和嘴唇,最后停在被血渍沾污的白颈。不会错的!即使样貌、装扮都和印象中的他"完全不同,但这种从体内散发的无边探知力,她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那位尊贵大人的肉身!为什么之前攻击时她没有注意到这点?那么强的法力灌入,会不会伤了他"的身。
“幽夜,这一路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晶曦,你也是,要保持体力进行追捕斯菲尔的动作。”
少年大主祭和未来圣女在对着女神的背影磕头后离开。还柔怜爱的看着青年的脸,俊俏的五官痛苦的抽动,艰难的挤出几个轻不可闻的字∶“落小落逃”
当火红的夕阳完全落到山的另一边时,白色客厅也陷入难熬沉默。被下了暗示的管家、佣仆喜滋滋的在客房和厨房间穿梭忙碌,可惜他们所散发的活力笑容无法沾染凝固的客厅,房子的主人和不速之客也一直持续着相视无言的状态。
“请问”被沉重气氛压的喘不过气的香奈可举起手,慎重的来回看着在场所有人道∶“我可以问问题吗?”
子夜对香奈可回以固定笑容。提米尔则是连看也不看女军官,淡蓝色的眼睛至始至终都停在客厅方桌的花瓶上。
“这算是默可吧?那我就问!”香奈可伸手指向正在看花瓶的提米尔,转头问子夜∶“首先,我想知道这家伙是谁?”
“这家伙?你这个女人真没礼貌!”
提米尔立刻对香奈可的不当称呼发出抗议,可惜问话者和答话者都没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子夜的眼轻轻的掠过心情荡到谷底的亲弟,笑咪咪的回答∶“他是我的弟弟,提米尔.德里斯,斯菲尔城的实质掌权者,我目前是他的傀儡!”
直率的回答不但让香奈可和魄曦同感错愕,连促成这个事实的提米尔也忍不住转身正看着子夜。说出惊人之语的子夜困惑的看着反应激烈的众人,理所当然的回头问提米尔∶“不是这样吗?你在继承典礼完毕后不是说我只是盖印章的工具?”
“我是有这么说过。”提米尔头痛的皱起眉,一面烦躁的以指敲桌一面道∶“但是我也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这件事吧?”
“这里没有外人啦!”相较于提米尔的正经,子夜漫不经心的态度就显的有些轻浮了。他伸出被黑手套包覆的指头,一个一个的点着客厅内的人道∶“弟弟、共同利益者、夏利的朋友和俘虏。”
“俘虏?是指我吗?”
一直静静的监视陌生人的魄曦终于发话,谨慎而低沉的声音虽不特别,不过其中的稳重却能让人产生正对高山的压迫感。香奈可的双眼在魄曦出声时睁大,但却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
“这间房子里的全部人都是。”子夜低下头,轻轻的抚摸挂在背后的刀柄,挂着甜美笑容的嘴诉说着毫无掩饰的残酷话语∶“集中在同一个地方、想杀的时候随时都能下手,这不是俘虏是什么呢?”
“真是非常具魔族个性的判断法。”魄曦深吸一口气,他的双手轻轻的落到腰间的配剑上,如蓝天般广阔的眼眸清楚的映着子夜的黑色身躯∶“会试图反抗或逃脱,这也是俘虏的特性吧?如果我得胜的话,可以请德里斯伯爵走一趟大神殿吗?”
“要打架?真不错呢!我喜欢你的个性。”
子夜也将手伸到背后,当他正准备拔出双刀时,提米尔猛然拉开他的手。斯菲尔的掌权者露出比先前更加烦恼的表情,不耐烦的抓着哥哥的手道∶“你给我自制点!你把这个人杀了,接下来要躲哪里?回斯菲尔吗?”
提米尔的回去"二字让香奈可和小落同时错愕的皱眉。被压住双手的子夜看着弟弟,大力的摇头回答∶“不行啦~我们还没找到夏利,不能回去的。”
“对了!子夜!”香奈可强行插入两人的对话,她粗暴的抓住子夜的单肩,硬是让背对自己的男人转身。明亮的翠眼近距离瞪着紫色墨镜,香奈可低沉的问∶“刚刚那招可不可以用来找人?反正跑进影子里全国绕一圈就行了嘛!”
“可以啊!不过假如对象是我接触过了人,不用全国绕一圈就能找到了。”子夜微笑的脸微微转向另一边的提米尔,亲切的继续说道∶“就像我带提米尔过来时一样,视线范围内或接触过物品的影子,我都能自由进出。”
“那夏利现在”
“现在感觉不到他,所以也找不到人,似乎是被巨大的力量遮敝住了呢~”以轻松的口吻打破香奈可的期待。黑色贵公子望着以熟悉频率颤抖的肩膀,他的双眉微微皱了一下,双足也同时弯曲,以下降的重力和速度挣脱香奈可的手。
魄曦默默的看着争执中的陌生人,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按着配剑的金柄,清澈的蓝眼清晰的映着敌人。
“喂!仰日的骑士。”
魄曦微微转动眼球,在不让任何人离开视线的范围内看向提米尔。斯菲尔最高辅佐大臣冷漠的凝视以全副神经警戒的骑士团长,高傲的伸手指着地板道∶“你的房子里已经植入我的花,在花香完全散去前,这座宅邸中的人都受制于我。这代表什么意思你懂吧?”
“人质吗”魄曦苦笑着将手从剑柄上松开,修长的指尖轻轻的垂下,接着立刻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返回原位。
白色闪光从魄曦的腰间射向提米尔的腹部。来不及躲避的红衣少年只能将手横在腰前,一面往后倾一面看着锋利剑尖逼近自己。
魄曦如飞鸟般迅速优雅的突刺,不过就在他即将贯穿眼前的血色礼服时,一阵猛烈的撞击将魄曦手中的剑震掉。香奈可在以无定之矛撞向剑身后,立刻举起红矛瞄准魄曦的背部挥下。
长杖卷着疾风冲向毫无防备的背脊,魄曦沉下身体准备忍受疼痛,但冰冷的钢铁长棍却没如预期般重重落下。香奈可轻轻的用无定之矛拍了一下魄曦的背,一手握着武器一手指着骑士团长错愕的脸庞道∶“别动歪脑筋喔!虽然我看起来像个弱女子,但本小姐可是钢克特现役军人呢!”
坐在羊毛椅上的小落面无表情的指着香奈可问∶“弱女子?”
“我是说看起来像"”
在小落对香奈可摇头的同时,提米尔快步走向子夜。他重重的扯了一下黑色丝袖,低声的对自家兄长道∶“好了,事情都处理完了。送我回去。”
“咦?这么赶?不留下来玩玩吗?”
提米尔瞪着子夜的笑脸,如匕首般锐利的双眼毫不留情的瞪向对方道∶“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你名义上虽是斯菲尔的主人,但事实上有你没你斯菲尔都能运作的很好;但我就相反了,假如我没事闹个失踪,整个行政流程就会严重停滞。这点我提醒你好几次了吧?”
子夜认真的低头算道∶“嗯我记得你说了五次。这是不能陪我玩的理由?”
“废话,送我回去。”
提米尔伸出手,在子夜握住他的手将人拉近时,斯菲尔最高辅佐大臣不放心的提醒道∶“虽然你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若是德里斯伯爵随便暴毙,也是会给我增加负担的,把自己的命顾好一点!”
“是是是~我劳苦功高的弟弟。”
当提米尔踩到子夜的影子时,整个人立刻像落入水池般消失无踪。子夜低头对着弟弟消失的地方发呆了几秒,接着才抬起头走向白椅。
“对了!小落,你对仰日有点了解吧?你觉得夏利可能在哪?要符合子夜说的巨大的力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