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金藏在王府的时候,也算是和这个叫薛稷的人打过照面:“我住在王府那时候薛稷这个人默默无闻的,只不过是相王身边的小秘书罢了,没想到新帝登基,他倒是鸡犬升天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不知道他儿子娶了三郎的妹妹么?”
“额?三郎的哪个妹妹?”安金藏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李隆基的姐姐妹妹实在太多了,李旦虽然只有五个儿子,女儿却很多,就算安金藏和李隆基关系这么好,他也没有记清楚过究竟有几个,估摸着也得十个左右。
“就是那个叫华庄的,记得么?李华庄……”刘幽求提示着。
安金藏却无奈笑了:“不是还有华婉、华容的,实在分不清楚。总之我知道了,薛秘书是成了皇上的亲家就对了,那也算国丈了,怪不得你说也不能说鸡犬升天。”
“谁会想到相王会再度登基称帝呢?不然也轮不到他儿子娶三郎的妹妹了。”刘幽求说道,“不过,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对这个姓薛的很是信任……”
安金藏听了,说道:“这个你得理解他,我要是他,当了皇帝,身边却都是自己儿子的人,也相信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的秘书不是?只不过看这个姓薛的对钟绍京的做法,恐怕你们得小心他了。他这是想挤掉你们的意思呢。”
“皇上仁厚,可惜这薛稷却是个奸猾之徒,可惜了绍京兄了。”
“在我们家乡有句话,叫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要你们跟着阿瞒,总会有出头的时候。”安金藏这话倒不是安慰他,而是真心的,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世事难料,将来的日子,也不见得多么顺遂了。
正说着,忽然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高声:“高力士,还不把那桶水递过来!”
高力士现在好歹也是威望甚高的大太监了,这会儿被一个女人用这样差使的语气说话,立刻惹来了安金藏的注意。
他循声望去,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挽起袖子,扎起裙子,不拘小节地踩在一条长凳上,准备擦洗门框。
和宫中细皮嫩肉的宫女不同,她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的肌肤,五官算不上格外精致,但是眼睛大而有神,加上天然散发的朝气,倒是别有一种魅丽。
高力士脾气好,也不生气,听到唤他,真就递了一大桶水过来,这女子力气大,单手就拎过了装满水的木桶,稳稳地放在了条凳上。
安金藏看得稀奇:“这个宫女倒是有趣,这么能干?”
刘幽求笑着说:“你错了,她可不是什么宫女。”
“不是?这样子,好像也不是阿瞒的妹妹吧?”
“算是个妹妹,没正式认过的义妹吧。”
“义妹?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也难怪,这事儿我也是到了潞州知道的。你知道的,当年在神都的时候,三郎和还是皇嗣的皇上被幽禁宫。哦,说起来,你是不是又要说你忘了那段事了。”
安金藏听刘幽求这么说,才想起来,自己也算是那段往事的亲历者,不过这些经历都是原来那个安金藏的,自己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刘幽求继续说着:“这姑娘的父亲当时在宫中是个低阶的武官,叫阿忠。所有人都怕被皇嗣牵连,不敢和皇嗣和皇子们过从甚密,但是阿忠却可怜三郎年幼失母,常常照顾他。三郎和我说过,他最记得的,是有次生日,阿忠煮了饼子汤给他庆生。三郎知道阿忠家贫,就问他哪儿来的面。阿忠才告诉他是卖了自己一件衣裳换了些面粉,特地给他做了吃的。为此三郎一直都记着。”
“还有这种事,我竟然不知道,可是之前也没见过阿忠和这姑娘啊。”安金藏问着。
“是了,因为我们不久不是跟着则天王后回长安了么?阿忠呢,被派留守神都了,所以三郎就和他散了。直到三年前我们去往潞州,没想到因缘际会,阿忠竟也被派戍守潞州了。这才重新遇上的。”
“嗯?那回长安这么久,我怎么也没见过?”
“嘿嘿,那是三郎爱护阿忠和这姑娘呢,直到当初回长安生死难料,就没有带上他们,让他们留在了潞州,现在三郎是太子了,这才派人把他们接过来,要留在东宫共享繁华。”
“原来如此。”安金藏听了微微点头,“阿瞒自幼坎坷,难得还是个念着旧恩的人。”
“这姑娘叫菱儿,跟着她那做武官的父亲自幼学武,确实和其他宫里的女子不一样。”刘幽求正说着,忽然在忙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齐刷刷地望向大门的方向。
原来是李隆基回来了。
仙瑶跟在李隆基身边,竟然没有发现安金藏就站在人群中。
安金藏对此并不介意。他知道仙瑶这样,并不是她背叛了他这个少主,而是仙瑶是个死心眼,当初跟着他的时候,眼中只有他这个少主,现在跟着李隆基,眼中便只有李隆基一个人了。
一些工匠没有见过仙瑶这样美丽的女子,不少忘记了礼数,直勾勾地看着她,都忘了向太子行礼了。
而这个时候,菱儿跳下了长凳,两三步跑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冲着李隆基喊着:“三郎你回来了?”
也不称呼太子,竟然直接用了家里的叫法。
李隆基随和惯了,也不生气,温柔对她说着:“你和你父亲在长安还住得习惯吗?”
被李隆基突然这么一关心,一直都风风火火的菱儿竟然抿嘴面带羞涩了,放小了声音说:“习惯,习惯得很……”
安金藏看着她那神态,忽而心中异样这姑娘对于李隆基,可不是一般的感情。不过,想来也是,只要李隆基愿意,哪个女的不会为他神魂颠倒呢?
但是想到这里,安金藏的目光难免落在了一直静静跟在李隆基身旁的仙瑶身上,此时,他忽然心头一紧,想到了一件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