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就让我好好的探一探这异界,看看与本土世界相比,其究竟有何不同!”
就在张损心中暗自感慨之际,他似乎听得外面有动静传来,遂即模仿新得记忆中“阿尤”的睡姿,把神魂收缩入脑宫,肉身则是瞬间酣然入睡。
“吱呀…”
随着老旧木门被从外至内的轻声推开,一个身高一米八出头,身穿青布衣衫,腰系黑色腰带,脚蹬半旧草鞋的中年汉子从外头进来。只见他脸色黝黑,方面阔口,颌下虬髯遍布;虎背熊腰,腿似立柱,怎一个煞气了得。
在脑宫中的张损神魂乍一见得此人,下意识的把神魂收缩抱团,却是因为其人正是“阿尤”记忆中最亲近的“阿爹”,湘西赶尸匠蚩蛮。
在“阿尤”的记忆里,“阿爹”平日里就带着他守着一个在安化乡间山路边的宅子兼茶寮渡日,后者时不时会在夜里上山打猎采药,给正在练武并锤炼“蚩尤战体”的他补充元气。
有时蚩蛮也会接受异乡人的委托,带着他远去云、贵等地,近至朗州、靖州、涪州、巫州等地,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把数具或者十数具尸身赶回雇主家乡。赶尸顺利完成后,前者就可以与雇主收取不菲的报酬,为此家境还算过得去。不过这些钱财大都已换成灵药熬汤给“阿尤”泡药浴,或是购买变异灵兽肉给他补充元气炼体。也正因为如此,二人才会一直守着这路边的茶寮旧屋渡日。
就在张损神魂正仔细“翻看”阿尤记忆之际,外界的蚩蛮看着竹床上睡得涎水直流的“阿尤”,这才放下腹中悬着的心,遂即又似乎想到什么,伸手在后者额头处一点,立时就有一面指节长短的黑色小旗从后者眉心所在悄然浮现,这让他终于彻底安下心来,忍不住语带疑惑的喃喃自语道:“奇怪,明明阿尤跟蚩尤旗都没事,可为何刚刚我会感应到旗子突然暴动呢?”
不过已经确认只是虚惊一场,蚩蛮遂即又自行掩门出屋,让神魂缩在脑宫中的张损亦为之松了一口气。这不仅是因为他取其儿子而代之的心虚,更因为只是短暂接触,他就凭借体外“道韵蝉衣”的神异,大致估测出蚩蛮的一身修为实力,应该不弱于“绛宫轮”巅峰的水准。
正因为如此,张损才会心生忐忑,生怕自己一个应对失误,然后被蚩蛮一掌拍死,那到时候他恐怕就会成为死得最为憋屈,最为快速的世界穿梭客了!好在期间未曾出现岔子,这让他对接下来如何扮演“阿尤”,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五点刚过,正是黎明之前最昏暗之时,不过张损却用一缕心神控制着躯体随着鸡鸣声起床,一如往常的从自家屋旁的毛竹“水管”处,接取涓涓细流的山泉水净面洗漱。
接下来就是站桩、打拳,不过张损却因为受昨夜遭遇的启发,把大半心神收入脑宫内,开始琢磨旗子上那道“蚩尤战体”的传承,同时留下一缕神魂控制着躯体打着记忆中的那一套既大开大合,又诡异莫测的杀人技“蚩尤战狩诀”。颇为诡异的是,他明明只是初学乍练,却能把一招招别扭至极的杀着使得恰到好处,仿佛浸淫此套战法已有十数年的火候,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小蝉之前说的话,他不仅盗用了“阿尤”的身份,更是窃取了对方的生命烙印,所以后者练习此技法的十余年经验心得,也随之被他一股脑的继承。如此一来,他对小蝉此前一直称呼那些能够自由穿梭世界的修行者为“蠹虫”,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
等他一身热气腾腾的收势时,天也早已大亮,就见得那蚩蛮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满意的点头微笑,怕是已来了不短时间了。
“阿爹!”
张损强行压下心中本能的惊惧,照着“阿尤”记忆中的习惯,一边挠头上前,一边憨憨的对蚩蛮喊了一声。
“嗯,不错,阿尤这战狩诀使得越来越好,这样一来,以后阿爹就不怕你会被人欺负了!走,阿爹先带你去洗洗,然后再去吃饭。今天可是有你最喜欢的变异麂子肉炖山药,连肉带骨头弄了满满一大锅,足足炖了一个多时辰了呢,保证让你吃个够…”
从蚩蛮口中絮叨的话语中,张损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家傻儿子那发自内心的,不掺杂丝毫杂质的疼爱,这让他不由得又是心虚,又是愧疚,又是羡慕。好在他只用一缕神魂控制躯体跟随,这才未曾出现“阿尤”不该有的表现与情绪,堪堪安然渡过。
见得自己这个主动收拢神魂的法子确实管用,连近在咫尺的蚩蛮也察觉不出异常,张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早就饥肠辘辘的他,按着“阿尤”记忆里狼吞虎咽的吃法,把半锅麂子肉吞下腹中后,遂即又依着往日习惯,先是把一块写有“代办赶尸回乡”的木牌挂在茶寮的柱子上,然后才开始接水、烧水、煮药茶。
看着“阿尤”如此懂事,蚩蛮也颇为欣慰,遂即把一块块灵气内敛的麂子肉塞入大嘴中,开动两排锋利大牙,连骨头带肉通通嚼碎、咽下,飞快把前者吃剩下的半锅炖肉消灭干净。
按“阿尤”往日的经验,打这山路上过的都是些从山里往山外贩卖野味、灵药等特产的商贩,或是背着竹筐,挑着担子,从山外往山里苗、瑶寨倒腾一些食盐粗布,针头线脑的小贩,为此客人本就不多,加之如今正是夏初,山里盈余的野货有限,所以路上更是行人稀少。
至于平常乡里乡亲经过时,在茶寮歇个脚,喝碗茶之类的,那都是不收钱的。不过淳朴的乡邻也不会贪这点小便宜,或是给“阿尤”留下些花生板栗之类的零嘴,或是搁下一块兽肉,这就是以狩猎采集为生的梅山各族传统。
不过今天倒也奇怪,张损刚把药茶煮好,就有一伙客人上门,一个双目红肿,略显憔悴的少女与一位看似四五十岁的老爷子被四名健仆用滑竿抬着来到茶寮前。二人甫从竹椅上下来时,就不约而同的看向木柱上那块写有“代办赶尸回乡”的木牌,确认没有找错地方后,少女上前搀扶着老爷子在前,四名仆人亦步亦趋的紧随在后,进了茶寮分两桌而坐,一下就占了寮中一半的地方。
张损一边在炉火旁忙碌,一边用余光暗中查看来人,念头转动间,就已猜到对方的来意。待他快手快脚的把六碗药茶盛好,正要端上之际,就被蚩蛮随手稳稳的接过托盘,然后在主仆两桌依次分茶。
“正宗梅山药茶,驱邪去瘴,祛秽强身,客人请慢用!”
说话间,正当蚩蛮要转身退下时,那衣着考究的老爷子连忙出声道:“这位想必就是蚩蛮师傅吧?鄙人严震东,实不相瞒,此来是由梅山水师芈南介绍,想请蚩蛮师傅去赶脚!”
听得来人主动出口相求,而且其还是自己老熟人芈南引荐,蚩蛮遂即在桌旁空凳上坐下,接着双眼精光闪烁,分别扫过少女红肿的双眼,手臂上的孝带,然后才点头回道:“哦,我正是蚩蛮,既然你是芈南推荐来的,那你想必也知道我的规矩,要请我去赶脚,那价钱可是不菲的!”
“我明白,我明白!芈南法师都与我说过了,食宿路费另算,每具尸身五十块大洋,这里是我预付的大洋两百块,做为蚩蛮师傅路上的开销。至于余款,则是要等到你把尸身赶回县城南门外的严家庄,到时候全部结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