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尽头并非嵌在岩壁之上,而是连接着一口口大红色的棺材。
当老陈头离着大红棺材还有几米的距离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疯狂的灌尸突然停止了攀爬不在上前,就连已经抓到他裤脚的灌尸,都松开了干枯的手爪,纷纷停在了原地。
只是在下方不定的怒吼摇拽铁链,不甘心的盯着老陈头。
“上,上去,快上到上去。”一直没开口的许厢竹,突然结疤的说道,声音如同蚊虫一样。
“嗯”
虽是不知为何,灌尸为何放弃了追击堵截。当下逃命要紧,老陈头也不去细想。
没了灌尸群的阻挠,攀爬起来自然轻松了许多,没一会便上到了就大红棺材上。
大红棺材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便停了下来,老陈头试了几下到也结实。
刚把许厢竹放到大红棺材上,老陈头就迫不及待的翻起许厢竹的背包。自己的背包丢在了下面,老陈头只能祈祷许厢竹的包里一定要有药。
短暂的恢复后,许厢竹有了些意识,自然知道老陈头心中所想,躺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起来,“我,我包里,包里有些药,在,在最下,下面。”
许厢竹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一点光彩。她努力的想要转过头,去看一眼老陈头,奈何是不出一点力只能作罢。
听到低语声,老陈头果然背包最底下的隔层中找到一些止血活血止痛的药物。
取出药品一股脑的弄了一大把,就往许厢竹嘴里喂。
老陈头依旧觉得不够,又弄了一些出来喂了进去,恨不得全部喂到许厢竹嘴里。
虽然意识有了些恢复,但此时的许厢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根本没办法正常吞咽,嘴里大把的药品却没能咽下去一粒。
老陈头左翻右找都未能找到一点可以助咽的东西,也没能找到水壶,才突然想起来水壶早就在之前,救许厢竹时丢到了灌尸群中去了。
老陈头急得大汗直流,慌了神。在这么拖下去,厢竹就算有幸重伤不死,也会被卡在喉咙的药品,活活卡死。
老陈头盯着一旁的乌金刀,瞬间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想法。用血来助咽不就可以了么。
想到此处,老陈头一把抓起乌金刀,朝着掌心就是一刀划去划,掌心上便一道婴儿嘴大小的口子,鲜红的血液“咕噜咕噜”往外冒。
鲜红的血液像小溪水一样流进许厢竹嘴里。
不料许厢竹照样无法将药品咽下去,反而大把的药品卡在了喉咙处。
呛得许厢竹一阵猛咳嗽。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挣到了伤口,疼得许厢竹整个人都抽搐起来,一颗颗圆形的药物夹着血液倒流了出来。
血液乌黑浓郁,根本没办法分清楚到底是许厢竹的心头血,还是老陈头的掌心血。
情况已经糟糕到不能在糟糕了,许厢竹若在不能将药品吃下去,恐怕是熬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时恐怕真的得生生世世留在这里给大巫师做小妾了。
老陈头心
急火燎,急得团团乱转。眼睁睁看着许厢竹归位的事,老陈头决然是做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许厢竹的情况并没有任何好转……
老陈头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只能嘴对嘴的用渡了。”
打定主意,老陈头说干就干,人命关天的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抹掉嘴上的血渣子,对着自己掌心上的口子猛吸。直到嘴里含满了血,才收了回来对着许厢竹嘴就吻了上去。
借着老陈头的力量,老陈头来来回回给许厢竹渡了四次血,许厢竹才把所有的药吞了下去。
清洗伤口的药物和包扎的纱布都丢在了下面,没办法老陈头只能简单的给许厢竹处理了一下伤口。
做完这一切,老陈头偏着身子向下看去,想要看一下此时的情况。
灌尸群并没有因为老陈头和许厢竹的逃离而安静下来,反而愈加暴躁起来,有一部分甚至还相互咆哮撕咬起来。
可不管灌尸群如何撕扯咆哮,始终没有一具灌尸敢靠近青铜城墙上那道怨气所化的大门,和老陈头二人所在的大红棺材。
见灌尸群不敢攻击大红棺材,老陈头才安下心来。
老陈头也是累的够呛,赤裸着上身躺到许厢竹身边,侧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许厢竹,好会儿小声说了起来:“小竹,你一定要挺住,我不许你有任何事。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藏南雪峰吗?我身负重伤,你一步一步的将我从藏南雪峰拖了出来,是你将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那可是荒无人烟,冰天雪地的无人区啊!你就这么拖着我徒步前行了数百公里。你还记得吗?那时的你浑身被冻得僵硬,甚至一度出现低温症。可是啊,小竹你都没打算过放弃我独自一个人去逃命。”
说着说着老陈头竟有些哽咽,思绪也不由的被拉回到那个满天风雪的地方。
那是一眼看不到边的白色。
雪地里,一个孱弱瘦小的身躯,拖着一浑身腐烂,看不出一点人样的男子,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少女身上衣不附体,只穿了件单薄的灰色上衣,衣服上血迹斑斑,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早就被冻成了青紫色。
蓬头垢面下一张酱紫色的小脸,目光冰冷呆滞,绝望的注视着一望无际,白雪皑皑的天际。干裂的嘴唇上一道道细小口子,还在滋滋冒着血水。
破损的登山靴在雪地里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脚踝都被冻得开了裂,裂缝中还不断的往外冒着乌黑的脓血,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必须给我活下去。你必须给我活下去。”少女口中喃喃自语着,泪水也不争气的从眼角落了下来。
突然,少女眼前一花脚下踩空,整个人顺着雪坡滚了下去。娇小柔弱的身躯足足滚出去十余米,才停了下来。
少女额头被树枝戳破,瞬间血流不止,趴在地上一口气没缓过来,晕死了过去。
少女醒来时,已是暮色十分。
冰冷刺骨的山风迎面袭来,吹过高坡发出阵阵鬼哭狼嚎。
少女身上堆起一层厚厚的雪花,像银白色的被褥,配着呼啸的寒风,一切都像是为少女吹响末日的号角。
少女身躯僵硬麻木,一点知觉都没有,任她如何用力都动弹不得,更别说站起来了。只能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子,将落在身上的白雪抖掉,蠕动着向着山坡上爬去。
麻木的手指抓在雪地里,刺入骨髓的冰凉,让少女的手指完全成了冰棍,轻轻一碰就有脱落的危险。
“我……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寒风中少女的语调都变了,结巴颤抖又模糊。
十余米你的距离,少女足足爬了一个多小时。
躺着拖架上的男子,完全没在了白雪中,只能隐隐的看到一点人形轮廓。少女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发了疯的将覆在男子身上的白雪向四周扫开。
此时,男子身上已经结起一层薄薄的冰。
少女将冰冷的脑袋贴在男子胸前,听着男子孱弱的心跳,泪水再一次流了出来。
少女伸出冰凉的手掌,一朵鹅毛大的雪花落到了手心里,看着因为寒冷,不想融化的雪花,少女想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忍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可好?”
少女嘴角微微一扬,多年前的初次见面,便使得自己情窦初开。少女时代的朦胧胆大,偷偷的在他包里留下了一张字条。
忐忑等待的少女,在期待着中等到了,那个看上去腼腆不多话的哥哥,给自己的回信。
“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回朝。”
思及此处,少女黝黑的眸子愈发痴怨,痴痴的看着身下的男子,“你答应过我的,你的命是我的。你忘了吗?你说过从收到你的信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也对你说过,我不让你死,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给我活着。”
夜幕下,少女紧紧的靠在男子怀里。白雪白了头,这一刻就是白头,就是永恒。
“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将老陈头的思绪拉了回来。
老陈头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湿了眼眶。泪眼朦胧的注视着许厢竹,那个他心中永远的少女。“小竹,白雪中你对我不离不弃。我的命是你的,你的命是我的呼吸。”
老陈头起身又给许厢竹检查了一遍身体,并没有出现其它情况。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除了脸色由于失血过多,依旧无比惨白。
“走……快走,别管我了,走啊。不,不要离,离开我。”睡梦中的许厢竹一直在说话。
断断续续的梦呓,一直不曾断过。
老陈头将许厢竹耳角凌乱的发轻扶了回去,看着许厢竹脸上五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终于没能忍住,一滴灼热的泪水滴到了伤口上,许厢竹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
“你说过你不叫我死,我不能死。因为我的命是你的。那么你也不能死,除非你把我的命也带走。”老陈头忍不住哽咽起来。
此时,老陈头心里无比内疚悔恨。我的命给你,你起来拿啊,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