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起召集众流民,把后面的计划说了。众人见刘二祖表了态度,也都无话可说了。
这日果然就有几户人家过来辞行。他们其实家住的并不远,只是贪图这里每日两餐免费衣食,自然不愿意举家成为什么桃花岛的庄户。
还有一些流民,已经过惯眼下虽然朝不保夕,然而又有口热粥喝的懒散日子。听说以后要出了力气才能喝粥?
那哪成啊,俺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啊。啥?不干活还不留饭啊?
切!乃翁生在天地间,此处不留爷,爷自别出去!这周边也不是只有你一家在施粥,乃翁去也。
如是十停流民,倒是走了三停。
剩下的几十户那都是真正流民了,又以石河县的流民为多。这本来就是他们家乡,如今又能去哪呢?至于说出力气赚吃食,难道在家时就不要出力耕田了吗?
而且这些日子跟着吕兄弟夫妇,看着他们的一些防疫手段,听着他师门的一些传奇故事,对这夫妇还是很有信心的。桃花岛就很好啊,到了别处,还不是也要给人做牛马?
吕祖安也不多言,与刘二祖一起妥妥安排好离去众人,再将剩下的人家做个登记。身边并无笔墨,这也难不住他,将草木灰中捡些木炭,就写在山岩的一块青石板上。
后来这块青石板被人保留下来,成为岚山创世的重要史实材料。而在这块青石板上留下姓名的家族,自然也代代功勋。那是很正常的,岚山的原始股权需要一代代继承,自然功勋也就代代留传了。
其中最为尴尬的,却是霍一的后人,这个家族每年都要到国会山上闹一出正名提案。至于原因,无他,因为他家参与岚山创业的祖宗原名叫“霍一”,后来吕左使在开展流民营“学习班”的时候,一时兴起,给他改名叫“霍仪”,认为这才是历史的真实。
本来这是好事情,能让吕左使青睐赐名,那是俺们霍家祖宗的运道。可这块青石板上,霍家祖宗的名字写的依然还是“霍一”。
这事就有点欠妥了,因为后世的人不学无术,很容易把“霍一”和“霍仪”当成两个人看待,这非常不利霍氏家族的发扬光大。因此他们就提案,想把青石板上“霍一”的名字改成“霍仪”,名正言顺嘛。甚至,据说,当年他们都争取到吕左使的同意了。
“这可不行”!国会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是大明创世时最早的历史文物,怎么能随便更改?喔喔,今天你家改动了,明儿是否还有人要求加个名字啊?你们意欲何为呐?因此,国会山的决议是:“这块文物一字都不许动”!
霍家的每次提案表决都以绝对劣势铩羽而归。霍氏后人明知道改字无望,可还是要利用自家在国会山的议员身份年年提案,年年被否,然后继续年年提案。这事就像后世小米的圣诞火鸡一样,成了岚山国会的一个年度表
决传统,此后绵延数百年不绝。无他,霍氏家族欲借此自重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今被作者提前抖落出来,也不晓得是否泄露了剧情或天机。总之,就当时而言,最觉得自家占了大便宜的人不是霍仪或霍一(其实真是一个人),而是刘二祖。
刘二祖见吕兄弟居然写得不少文字,更为儿子刘全感到欣喜。天爷爷啊,想俺老刘家,那祖辈都不认得字啊!此后也能出读书人喽。
初步登记下来,共得四十二户。其中青壮男丁三十一人,老少男丁四十九人,妇女三十八人,孩童十七人,羸弱老人十一人,合计户口一百四十六人。
吕祖安既然已对流民营有了基本数据,接下来就要设法开启金手指赚钱了。当然,还是那话,开头俺可以,后面的事么,娘子您请。
欧阳也不含糊,根据目下条件,听吕祖安大略说了些适合目前生发的科技项目,就拌着指头说起科技的实现路径。加上旁边狗头军师不断捧哏,居然一夜功夫,真的整出一份计划纲要来:
“其一曰要盘点流民营人力多寡,劳力几何?粥场钱粮还能支撑到几何?营地的地利如何?
因为要劳动,便不能再每日两餐稀粥了。粮食需要按照青壮男丁斤半,老少男丁、妇女一斤,孩童和老弱十二两计算。这样算下来,一天便须粮食两石左右,一个月六十石。
海曲之地,平日米价两千文一石,此时新遭了灾,石米大约两千五百文,此外还需一些油盐菜蔬之物。按宋制七百七十文为一贯,大约每月需钱二百贯,也就仿佛够用了。
其二先在流民营旁的山脚边开荒二十亩地来。掘洼地为池塘养鱼、栽藕,平土地种上十亩粟米,零碎地块开上五亩菜园,再多少寻药草栽培几亩,以为流民平日菜蔬及医疗所需。
时值四月仲春,正是万物生发时节。加上周围粪肥堆积,这些肮脏东西若不处理好,那就是疫病的源头。但之前吕祖安布置得当,粪肥集中掺杂堆土发酵,如今已是上等肥料,不可糟蹋了。
又需捡那低洼地方挖上个池塘,以水沟引到水井旁,便于汲水浇灌田地。至于那挖出的泥方,可以继续烧砖,以备砌砖灶使用。
其三是捕捞鱼虾、贝类、海带。再捡那海滩平远、淤泥地带修整一二,收集杂草和上淤泥垒坝,平整出盐池计划晒盐。此时西河县城已经沉海月余,便是再多人畜尸首,也早已被浪冲走、或鱼虾吃没了。虽然还是心里有膈应,但吃食上已经没有危险了。
其四是收集草木灰、土硝,继续煅烧贝壳粉、以备后需工业制造。
其五是弄清粥场钱粮来源。需得借刘二祖出手,先向那几家积善人家告借一二百贯钱粮,便可筹谋开工,自食其力了。”
吕祖安捉摸之前流民每日两餐稀粥,每日不过石米,估计那时一月所
需,不过百余贯钱。因着流民营的家底已经摸清楚,吕祖安也就大约能估算出那四五家积善人家的家财了。
各家大约按照两千亩土地计算,年产粮食三千石,折米两千石,每石三贯钱计算,那就是五六千贯的收入,再去掉本钱、税收,平均各家每年净入两三千贯还是有的。目前慈善负担不过岁收十之一二,尽可维持得。
何况,吕祖安根本不信这些“积善人家”的土地只有两千亩,更不信他们还会老实巴交地照章纳税!在吕祖安的后世营销学里,做慈善和置货术,根本就是不同概念。
更多可能是,这些“慈善人家”一边哄抬粮价,把你家挤得破产要低价卖地给他。一边他再向你滴几滴鳄鱼的眼泪,救助你几斗大米,免得你真饿死。毕竟,田地需要活人去耕种的。哪怕你是阿掖山的和尚,也没法要求神佛下凡专给你耕田不是?
祂们是神仙,又不是牛马!
但无论如何,若是继续增加流民,或看不到流民营好转的苗头,这些“慈善人家”的善举还能坚持多久,就难说了。或说碰上大灾年头,便是地主家,也会经常哭诉家里没有余粮的。
但若是借贷的话,只要条件合适,百八十贯还是可行的。不过旧时一月慈善所需而已,何况还有抵押物和利息诱人。实在不行,少不得找冲虚和尚化缘喽。按照吕祖安的观察,这海曲、岚山一带,论及最大的地主,就该是阿掖山的歪嘴和尚了。
欧阳不耐烦吕祖安的碎叨,挥挥手赶走苍蝇,继续自己的演讲:
“再其次就是计划的金手指项目选择了。目前刚在起步,若是技术用的太多,摊子铺的太大,并非良策。但若太少了,也显不出老娘的工狗本色来。
需要找到点关键物事围绕营运,眼下低价易得之物,不过贝壳粉、草木灰、盐卤、霉素,以及猪油猪肉、鱼虾、黄泥几种而已。”
“等等,娘子你且文明些,你打算做谁老娘啊?
若说这煅烧贝壳粉,俺是知道能消毒用的,要是掺在大饼里,还能顶饿、补钙、健身。晒盐卤自然是想造私盐了,这些俺都懂。
猪油需要采买肥猪提炼,莫非娘子是想合着草木灰做肥皂?嗯嗯,这霉素自是打算制曲、酿酒了。以上这些俺也多少晓得,可这黄泥,怎也成了宝贝?”
欧阳嫣然一笑:“官人可知白糖怎么来的吗?”
“自是甘蔗红糖提纯了,难道不是用活性木炭吗?”
“妾身倒曾学过白糖制法原理,木炭过滤固然能得白糖,可若是用黄泥水絮凝的话,所得白糖更加如雪洁净。说来妾身来这鬼地方一个多月了,可怜就没见过一粒白糖,好生可怜,呜呜。”
“哇吽,娘子果然学究天人呐,大功告成,来来来,且待为夫亲一个。
哇呀呀,娘子怎可如此凶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