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此时也人才辈出,不说岳珂、赵葵、贾涉、曹友闻、余阶这些良将,或者史嵩之、真德秀、魏了翁、徐范、张行这些名士,便是贾似道、刘整这等少年也都足够天才优秀。
然而在他们的头上,还有一个更加老辣的枭雄存在,大宋平章军国事、宰相史弥远!要说南朝这些年不但紧跟大明脚步发展经济,便是军事的改制,以及北伐的建功,作为首相的史弥远其实都是劳苦功高的。但也正因如此,已渐入耳顺年龄的史弥远居然不可思议地开始膨胀起来。
北伐胜利后,岳珂固然坐上枢密使的位子,却被老史顺手夺去领军的实权。大宋平章军国事、宰相史弥远的威望一时无两,甚至连赵宋皇权都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
再等到大明骠骑大将军、卫将军东征新东方后,南朝那是连漠北的北伐历史都做了重新改写。史弥远成为北伐战事的主角,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非史平章莫属也!
岳珂、夏震、余阶都是领军北伐的将军之一,在史平章的英明领导下,些末战功还是有的。自然,作为史平章领导下的北伐友军,大明骠骑将军、卫将军等人也在北伐过程中发挥了一些小小的做用。至于后金的完颜陈和尚等人,特么就是他们这群蛮夷之辈,贪图蒙胡的蝇头小利,所以战场受贿,悄悄放跑了蒙酋窝阔台,那都是千古罪人呢!
极度膨胀的史弥远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在自己和侄子史嵩之的联手下,凭借“北伐之功”,自己封王固然可期,改制朝政体系也不是不可行。
比如宋皇就可以超越世俗的存在,而首相自然也可以世袭传家。据说东瀛的倭国就是这么干的,人家的天皇已经传世千年呢。我大宋如何就做不得?
再说,难道我大宋也一定要象毫无底蕴的大明国会山那样搞选举、拉选票、争议题、比嗓门、拍砖头,甚至拉帮结党,斯文扫地吗?
史弥远环顾朝堂上下,除了“窝囊使”岳枢密外,其他几乎都是自己人呢,朝廷改制可期啊!话说咱们老史家的祖坟风水就埋的很好呢。哈哈,哈哈!
但他显然忘记了一位老臣,黄裳。此老贵为帝师,却数十年醉心教育。而且极善保养,七十多岁了还能亲自教学物理。不过黄老一般是不掺和朝政的,所以他就被老史忽略了。
结果就是,在史弥远利用宁宗皇帝大行,欲行新帝废立事时。黄裳却在史嵩之、赵葵、余阶等人搀扶下走进朝堂。岳珂也一改昔日“窝囊使”的形象,牢牢控制了当值的班值卫。
这都是自然的,鄂国公岳珂可是近些年来,南朝参加对蒙胡大战、恶战最多,战功最卓越的传奇人物,其军中威望又岂是几支轻浮的史笔就能随意涂抹干净?
“永和九年,岁在葵丑暮春之初,南朝宁宗皇帝大行。首相史弥远欲废太子赵竑、改立伪皇子赵昀为帝。时有帝师黄裳入殿,承先皇旨扶太子赵竑即位,是为理宗。大明遣使致贺。”《大明史》
措手不及的宰相史弥远自然需要“致仕”,他和“伪皇子”赵昀一起被送到岚山恶人谷养老去了。老史打死都没想到,最后出卖他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亲侄子史嵩之。让他更不敢相信的是,已经数十年不掺和朝政的帝师黄裳,居然还能拥有那么巨大的朝堂影响
力!
其实这事只能怪史弥远自己,谁叫你不象侄子史嵩之那样也去大明的岚山太学读书,或象黄裳那样经常去岚山访问,交好三老呢?
已经深刻理解了大明朝政运转体系的史嵩之,如何肯把自己的未来和已经被权势极度膨胀的叔叔捆绑一起?难道还想在青史上留下千古骂名吗?
自己又不是没和叔叔聊过这些话题,奈何叔叔早已被权势迷惑了双眼,铁了心要发扬光大史家。那就只好出卖喽?反正又不会整死人,恶人谷而已。
但无论如何,大宋的政改还要继续下去。因为随着“明联邦缔约国组织”的渐渐成型,南朝上下就顿时感觉到不小的压力和不安。这其实和谁当宰相无关,只和大宋朝廷的长治久安有关。
南朝最后的对策就是废除宰相职务,新成立内阁总领事衙门,由九位大学士牵头行政的局面。一应朝廷大事、人事都由内阁、六部长官等三十余人参与票决,宋皇垂拱而已。
此外废除荫补官员,朝廷各级官员完全由科举产生。官僚集团的更新换代就很快,不断有寒门子弟走上帝国的中央舞台,然后逐渐权贵化,然后再被新崛起的寒门取代。
这就保证了帝国的官员素养始终维持在较高的水平。当然,科举的读物也早已不再局限朱熹编著的《四书、五经》。申国公吕祖谦、琅琊郡侯吕祖安合著的《六论、一录》可是他们在东南的明招山上实践成书的呢,那一样是俺们大宋的智慧结晶!帝师黄裳如是总结道。
总之,南朝的行政体系非常聪明地避免了大明国会山上的种种斯文扫地,而又同样达到了群策、群议的良好效果。当然代价就是内阁大学士们九龙治水,各管一摊。那个决策效率,就完全无法比较从前皇权或相权的乾纲独断。
但这终归还是能忍受的。说到底,史弥远的政改思路还是被后来者们继承下来了。只不过去掉了相权的世袭,和枭雄们的生长空间而已。要说大明不喜欢枭雄,其实南朝也一样不喜欢。
大宋从前的藩属之国,如大理、交趾、蒲甘、高棉、真腊、三弗齐、吐蕃等国的宗主国等也要重新理顺关系,比如组建“大宋协约国联合组织”如何?
出于不同的利益纠葛,大宋协约国和明联邦缔约国之间逐渐形成相互对抗、而又充斥各种合作关系的两大阵营。在此后的岁月里就一直摩擦不断,各种外交纠纷吵闹的国联大会乌烟瘴气。
济州岛的联合军事审判庭也经常需要超负荷运作,频繁审理两大阵营的各类经贸、或政军争端。
比如大明国会山出于议员们的选战需要,就逐渐取消了“盐、铁、糖、茶”等管制或专卖。这让南朝很不爽,认为是在沽名钓誉。再等到大明国会山的议员们想要进一步降低农税到二十税一的时候,南朝就忍无可忍,直接把此事诉讼到济州岛的联合军事审判庭!
因为你大明这么瞎搞,那么俺大宋还怎么向自己的百姓收税呢?这就是损人不利己嘛!甚至不但大宋的协约国组织不满,明联邦的后金、吕宋、琉球诸缔约国也都悄悄表示了不安和抗议。
便是岚山太学、皇家科学院的精英们都颇有微词,因为这明显违背了吕左使“你给俺纳税,俺给你保护”的大明立国契约的指导精神。
最终,内困外忧之下,提出这个议案的“四民党”黯然败选,大明的农税依然是十二税一。如愿再次上台的“工党”自然不会继续嚷嚷着减税,但却悄悄加大了对工商、农业的补助。
比如,除了提高每年“创业扶持基金”的返税比例达到两成外,年满六十岁的老农、工商匠户门也可以象退休的官员、胥吏、教授、以及退役的军卒那样每年拿到养老金?虽然早期的养老金收入微薄,甚至只是聊胜于无?
比较幸运的是,两大阵营此后都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枭雄人物出现。因此尽管双方的各种争议、摩擦委实不少,却大多停留在外交层面。除了一些藩属国曾在局部地区偶尔战场争雄外,宋明这两大宗主国的全面军事克制、控制还是做的很不错。
此外,昔日开禧北伐时“淮南非军事区”的模式也被广泛应用。甚至军中关扑渐渐及于民间,若是是哪位好汉儿郎能在两大阵营组织的关扑大赛中拔得头筹,其喜悦也并不比军事上打了一场胜仗逊色多少,也是要记录军功的!
无论如何,在这个北方气候渐冷的时代里,南朝占据着天然的粮食产出优势。若不是大明早早殖民海外,从占城、吕宋、琉球等地收割粮食,别说控制漠北,恐怕今日之中原就要饿殍遍地呢。
而在经济发展方面,南朝其实也并不逊色大明多少。特别是在史弥远主政的这二十年中,那是全面引入大明的科技生产力,怎么象就怎么学!
别看大明如今岁入近十亿贯,南朝不过两亿略多。那也只是双方的统计口径不同造成。南朝是根据朝廷中枢的岁支来核收岁入的,而且只及于朝廷中枢的收成,地方岁收并未纳入核算体系。
若是按照此前乔行简等人在明招山时的估算,其实南朝的地方税入几乎两倍于朝廷中枢,否则百姓那三成多的税赋都交到哪里去了?就算现在的南朝正在梳理、清除地方上的各种苛捐杂税,总体的减税力度不小,可民间纳税依然高达两成!
所以,真正来说,南朝的岁入也未必比就大明少多少。而在岁产方面,南朝并无可靠的数据可以参考,但是根据百姓纳税的比率计算,也很容易得出南朝岁产的大致数字:二十五亿贯!
事实上,大明直到乾贞十二年的时候才算真正追平了南朝的岁产,这可比民间普遍认为的乾贞三年迟到了九年呢。甚至即便到了永和十年,现在的大明岁产也不过五十亿贯,两倍南朝而已。
说到底,哪怕是这个时代的大明,其本质依然只是一个农业国家。大多数的工商业始终被局限在少数的郡府驻地,或卫所里。工商岁产不过二十多亿贯,占比四成三而已。不然的话,为何当年卫将军开发淮南的时候,还要唆使岳珂巴巴地跑去东南招商引资呢?
总之,已经垂垂老矣的吕左使并不在意这些。如今的大宋已经不再是他穿越前的时空里的那个文弱、偏安的南宋了,现在的大宋也悄悄露出了自己的帝国獠牙。
宋明两大阵营多年的摩擦,使双方的军事战力都得到有效的保持或加强。而曾经肆虐整个欧亚大陆,残民上亿的北方蛮族已经被他一手创建的大明死死地摁进时空的垃圾桶里,再难翻身。
文明不再凋零,华夏日新月异,还想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