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最后24小时的生命
寂静的医疗部里传来少年呜咽的咒骂声。某间病房里，悲惨的苏临生同学双手越过头顶，被一捆黑线绑在床头，双脚也被相同的黑线绑在床尾。无法动弹的身体拼命在床上扭动翻滚，让他看起来好像一只海参。
而始作俑者的梓夜依然微笑着坐在旁边，将爱朵儿抱到膝盖上抚摸着它的茸毛。
“你……你……你这个捆绑魔死变态！”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温和脾气在几分钟之内就被消磨殆尽，现在的苏临生简直想扑上去咬死这个微笑的恶魔。对，恶魔，这家伙绝对是戴着笑脸面具的超级大恶魔，杀伤力完全不亚于他那个暴力哥哥苏澜世！
“抱歉，我这个人下手总是不知轻重。不过幸亏我们是在学院里，再严重的肉体伤害都是不会致命的。”梓夜充满歉意地笑了笑。
“混蛋！不致命你就可以把别人的手腕勒得鲜血淋漓了？！”回想起刚才的噩梦，临生还是全身一阵哆嗦。
那不是一般的线，被勒到的时候也不是一般地痛，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恐怖的疼痛，就连被卡车撞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那种痛简直让人痛到嚎叫飙泪，想拿头去撞墙，一直撞到晕过去死一死再活过来再死过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梓夜说很多年都没有人敢找他单挑了，就凭这种剧痛，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辈子都不敢再招惹这个笑脸恶魔！
“你说自己是什么执行官，是不是整天都在用这种变态手法折磨学生的？你这个恶趣味大魔王！”双脚猛地一蹬床，既然打不过对方，苏临生也决定在精神上胜过梓夜，绝对不向他服输。
“我可没有折磨别人的爱好，不过审判厅的任务是对一些违反校规的学生进行审判，由我的同事，‘the tarot’大秘仪第二十位的审判——judgement 决定惩罚的内容，然后由我具体执行。”梓夜依然是一脸牲畜无害的笑容，“毕竟我们是异能学院，捣乱的学生都有些特殊能力，一般的训斥和写检讨的方式对他们根本没用，所以只能……”
“这不就等于是折磨嘛！”苏临生一头黑线。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最擅长的倒确实是把不听话的学生抓回来，然后拴住他们不让他们乱跑……”梓夜说着，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所以你就用对付他们的方式来对付我，把我抓回来再一直绑到我屈服为止吗？！你黑社会啊！”苏临生一边骂一边继续蹬床。
“没有啊，我只是看你情绪太激动，想让你冷静下来而已。毕竟你现在身处圣界，以普通人类的身体乱跑是很危险的。”
梓夜说着抬起右手，捆绑在苏临生手脚上的黑线立刻像有生命般地滑动起来，从他的身上滑走，一路滑回了梓夜的袖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临生从床上爬起来松了松被绑得发麻的手脚，然后将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脸不爽地看着梓夜。他现在是有贼心没贼胆，虽然一秒钟也不愿意跟这个笑脸大魔王待在一起，但也再没有勇气第二次逃跑，免得再被那些线勒得嗷嗷乱叫。
“你刚才说没有把哥哥找回来之前，绝对不会签什么契约？”梓夜语气柔和地问，现在的他又恢复了苏临生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那种温文尔雅的样子，让苏临生丝毫无法将他和把人勒得死去活来的恐怖形象联系在一起。
“当然了，我就是为了出门找他才会被卡车撞到。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换了你难道不想见亲人最后一面就悲惨地死掉？”他没好气地反问。
“我没有亲人，不过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现在唯一能延续你生命的方式就是与学院签定生存契约，不过既然你这么牵挂亲人，那做决定之前我给你一个缓冲期，”梓夜说着从裤袋里摸出一枚小型沙时计，“从你再次回到凡界的那一刻开始，你会有二十四小时的生命，在这二十四小时里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当最后一粒沙子漏完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再请你告诉我，你的最终决定。”
“决定卖身给圣塔罗学院，还是决定死掉？”苏临生苦笑，从梓夜手里接过了沙时计。
“可以这么说吧。另外，在这二十四小时里爱朵儿会陪在你身边，一方面继续完成在那座城市里的工作，另一方面也要保护你的安全。因为，如果这段时间里你再出什么事，就算是生存契约，也没有办法让你死而复生。”
随着梓夜的话语，爱朵儿懒洋洋地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冲着苏临生傲慢地叫了一声：“喵嗷～”
——给我机灵一点吧，大笨蛋！——从那声猫叫里，苏临生读到的是这样的信息。
***
回到凡界的交通工具依然是那辆快散架的马车，苏临生这才知道连接圣界和凡界的道路就是一团大雾。马车在雾中行进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停了下来，下了马车在雾中站了一会儿，当迷雾散去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车祸发生的那个路口。
这时沙时计开始工作了，不管苏临生怎么翻转它，内部的沙砾总是维持着从一个方向落向另一个方向的状态，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现在的他换上了梓夜友情赠送的新衬衫，衣襟里塞着一只有着金色茸毛的漂亮小猫。
来往的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就是昨夜车祸中的受害者，只偶尔有路过的女学生对漂亮小猫发出“啊～”的惊喜叫声。
昨晚他躺过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迹，根据爱朵儿的说明，她是抓紧苏临生弥留之际的短暂时间，用时间咒文将他的身体状况恢复到被卡车撞到的一瞬间，再借以高阶的治愈咒文，将致命的车祸伤转化为皮外伤和筋骨轻伤，硬是将他从死神的手中夺了回来。
虽然说这些话的时候爱朵儿的神情很不耐烦，好像苏临生欠了她八百万似的，但她这份救命之恩是苏临生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果然好心还是有好报的啊。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正当苏临生神游天外的时候，大脑里传来爱朵儿冷冷的声音。他赶紧唤魂归来，听见爱朵儿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住在这座城市你还真是倒霉，这里的负念快要让我窒息了。
“到底什么才是负念，我能帮你什么忙吗？”苏临生低头小声问，不让别人发现自己是在和一只猫对话。
——你还没有学会咒文，帮不上忙的。负念就是人类心中的悲伤、愤怒、恐惧、嫉妒等等的黑暗情绪。原本它们只是附在人类身上，但这些年开始有了活性化的倾向，产生了自我意识，能够脱离人类独立存在。这些负念拥有破坏的本能，会有目的地聚集在城市里大肆捣乱，直到将城市完全摧毁。在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净化了整整三座城市了，好累啊。
“真是辛苦你了……那，难道这座城市的交通事故都是负念在作怪？”
——没错。昨晚你看到那个司机胸口有一股黑雾冒出来吧？那就是负念的实体，“the tarot”的任务就是用各种方式将它们净化，这是我们一辈子的工作。
言谈之间临生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当看到关得紧紧的大门的时候，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今天是周末，如果澜世回家发现自己不在，绝对会大发雷霆地把门踹坏或者干脆开着门出去乱跑，而这扇毫无异样的门，就是澜世没有回来的证明。
打开门，家里果然静悄悄的。苏临生低着头把爱朵儿从自己的衣襟里揪出来放到地上，接着开始收拾昨晚使用过的厨具，把已经不新鲜的牛肉扔进垃圾箱，再把锅和食盆扔进洗碗槽里，倒入洗洁精和清水。
——你还真是喜欢你哥哥啊。——爱朵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看得出来吗？”临生寂寞地笑了笑。
——我们这些经常和负念打交道的人，对你们人类的情绪变化是很敏感的。不需要你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见不到他，真的让你这么难过？
“……也许是我多愁善感吧，如果是哥哥，绝不会像我在意他那么在意我，”苏临生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跟一无是处的我不一样，哥哥他什么都会做而且都能做得很好。所以我一直拼命读书和学做家事，希望考上大学之后能够脱离他的庇护，独立生活。可是这次他只是失踪了一个晚上我就方寸大乱，还害得自己被卡车撞死。我这种人……果然还是没用啊……”
——不要这么说，能够有一个牵挂的人是很幸福的事，就像我那个笨蛋主人虽然笨得无可救药，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至少我们还能心有所念，不像梓夜学长那么可怜。
“那个笑脸大魔王？他有什么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