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匕现
巍峨的洛阳宫城前,三千虎贲营甲士严阵以待。宫城墙上更是刀枪林立,连弩巨车比比皆是。刘备与关羽两人,一身戎装立身在战阵最前方,面无表情的望着逐渐接近的城卫军兵马。
倒不是刘备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已经算到了陈涛会在此时现身。原本,他不过是奉命加强宫城的守卫,所防备的也是城外受荀彧等人节制的二十万野战大军。只不过,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撞上了陈涛的踪迹。
此刻的刘备虽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一阵高过一阵。此前听闻陈涛回到洛阳的消息,已经让他心中惊疑不定,而现在远远便望见了城卫军甚至还有金吾卫的人马与陈涛的马车一同到达,刘备心中除了深深的无力感之外,已开始暗自计算起如何行事才能利益最大化。
刘备依旧漫无表情的心中举棋不定时,站立在其旁边的一员偏将忽然冲出十数步,大喝一声:“皇宫重地,来者止步……啊!”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身体便倒旋着横飞出去。当那重重的身体落地声响起时,虎贲营众将这才愕然发现,原本偏将站立的位置上,已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就不止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身后凌空飞旋着方天画戟,一身亮银狮子铠,身材娇小但却神力无敌,大汉星空之下武力位居第一的吕奉先,正面带戏虐之色的来回扫视挡在宫城前的虎贲营甲士们。
任谁在吕布的目光威逼之下都不能保持平时的冷静,这些虎贲营甲士虽也是沙场悍卒,但在气势上也无法与小吕布抗衡。再加上,之前那偏将一击被打飞,现在正趴在地上生死不知,虎贲营的甲士们下意识的就提起来了手中的刀枪,直指小吕布娇小的身影。
“啊呀,看起来想和我打架呀。”小吕布的双眸眯了起来,周身上下渐渐出现浓密紫雾。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小吕布随时可能出手攻击的时候,刘备豁然举起手臂,大喝一声:“未得本官将领,不得擅动一步!”
“奉先,且住手。”几乎与此同时,距离虎贲营几十米外,已经停下的马车中,陈涛的声音也及时出现,这才止住了一触即发的火拼。
“下官刘备,参见前将军大人。”刘备一躬身,双手抱拳对吕布行礼,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之前那名偏将被击飞之时。事实上,那人也不过是刘协安插在虎贲营中的宗室子弟,他的死活,刘备自己也不会那么上心。
“哼,算你们好运。”小吕布理都不理刘备,身影一闪,便已经飞落到了陈涛的车架上。
充作马车御手的赵云,反身将车帘卷起,露出了端坐车中的陈涛身影。
刘备目光一凝,当即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几步,一躬到底,毕恭毕敬的说道:“下官虎贲营统领刘备,拜见丞相大人。”
“嗯。”陈涛身形不动,端坐在马车中,沉声说道:“刘大人为何在此布下兵马,可是想要阻止本相入宫面圣?”
不过是一声看似随意的询问,刘备却只觉得一股无形的重压落到了自己的肩头。额头上瞬息就密布冷汗,原本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抱住刘协的大腿,对抗陈涛的想法,此刻却已是动摇不断。
回想起几年前,在涿郡见过的那个青衫少年,再看看如今端坐马车中的大汉丞相,刘备心中不由感叹世事弄人。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那份常年身处高位,自然而然的威压。
陈涛似乎并不急于去威逼刘备,一言不发的静静坐在车中。马车边上的四员大将,却是目光始终锁定在刘备和关羽的身上。此刻,就连关羽都感觉到后背发寒,甚至连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都不敢握的太紧。武者的直觉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但凡有一个异动,自己就会遭受到数重攻击!
“丞相大人误会了。”终于,刘备咬牙说道:“下官奉陛下之命,今日严守宫城,大朝会结束之前,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话音落下时,刘备只觉得从正前方冲来一股气势,瞬间就将他笼罩住。这股气势与陈涛那种磅礴如海的威压完全不同,相比起来更像是尖锐如刀,刺得他浑身每个毛孔都隐隐发痛。
关羽眯着的双眼豁然睁开,抬步便向前走了三步,紧贴在刘备的身后。可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刀柄还未落地,脚跟还未站稳,只觉得几十米外的赵云身上看不见的无形起劲猛然爆发。已将全身气势提到顶峰才走出这三步的关羽,几乎在一瞬间就像是胸口被大锤击中。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正好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竟然不差分毫!而此刻,车辕上的赵云,依旧单手扶着车帘,连身体都没转动半分,只是用后背对着关羽罢了。
“竟然已经强到了如此地步?”关羽不敢相信的望着远处的赵云,回想起多
年前在涿郡见到赵云时,自己还曾经想要与她一较高下,他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
赵云和关羽之间这一场无形的较量,除了吕布、张飞、张绣等少数大将能够感受到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明所以。在他们眼中,只是看到关羽上前,随即不知道为什么又退回了原地而已。至于其中的凶险,自然是感受不到半分。
“刘大人忠君,本相已知晓。只是,现在本相有紧急事件要入宫面圣,还请刘大人打开宫门。”陈涛淡漠的话语响起。
刘备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过,他怕自己对上陈涛的眼神,立刻就会败在那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威压下。
“未得陛下旨意,备不敢擅开宫门。”刘备咬牙坚持道。
陈涛的眼睛眯了起来,半晌之后冷冷的说出一句话:“看来这宫门沉重,刘大人力有不逮无法打开呀。只是不知道,刘大人是否要本相调集三军之力,助你打开宫门?”
刘备豁然一惊,抬头望向陈涛说道:“丞相大人三思,调兵攻打宫城,那可是……”
“刘备!本相要你打开宫门!”刘备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涛便已经大喝着打断。
望着眼前那对仿佛能摄人心魂的双眼,刘备看到了容不得一丝忤逆的坚定。他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战!要么,退!
“……”刘备缓缓向后退开三步,回身挥手喝道:“打开宫门!”
沉重的铁质宫门,在绞盘的带动下,缓缓向两边打开。虎贲营的甲士们,按着军令从宫城墙上列队而下,纷纷站立在大道两侧,目送那辆破旧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宫。
……
“陛下,微臣不服!”荀彧豁然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宗正刘艾之子刘诚身死一事,疑点甚多。怎可凭借一家将的片面之词,就认定两位曹大人的罪责?微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若确为两位曹大人所为,微臣愿与之同罪!”
望着跪倒在地上,将自己的官帽都已经拿下放在身侧的荀彧,龙椅上的刘协嘴角微微上翘,随即迅速收敛起来,沉声说道:“朕知荀爱卿与曹家姐弟私教甚好,但即便是丞相也经常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曹家姐弟聚众持械斗殴,乃是众目睽睽之下确凿之事。荀爱卿这些日子来,也曾多方打探,并未发现任何疑点。更何况,那些家将莫名身死,如今已是死无对证。若是,就此免了曹家姐弟的罪责,那如何向宗正交代?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朕岂不是成了,不辨是非的昏君?”
刘协的话顿时引来朝堂上一片细微的骚动,而跪在地上的荀彧只觉得嘴角发苦,想要为曹女王等人辩护,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望着久久无法出声的荀彧,刘协双眼中已经流露出了兴奋的光芒。心中暗自鼓劲道:只消片刻,朕就可以削掉如今的掣肘,真正的乾纲独断!
“来人呀。”刘协扬声说道:“荀爱卿艰苦,且扶下去休息吧。至于曹家姐弟等人,朕意已决,就……”
忽然间,像是有人掐住了刘协的脖子,说到一半的话,再也无法继续下去,只是双目圆瞪,望着大殿入口方向发愣。
刘协的怪异表现,自然是引来了众多朝臣的注意,当他们顺着刘协的目光,转向大殿入口时,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惊疑不定。
只见,一身朝服的陈涛,正面色肃然的大步走入殿中,而其身后,赵云、吕布、张飞、张绣四将分作两排,手握枪矛紧跟而入。
“微臣参见陛下。”
“末将拜见陛下。”
陈涛与四将几乎同时对龙椅上面色铁青的刘协躬身行礼。虽然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个见礼,但是朝堂上的大臣们却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奥妙。陈涛本就有见帝不跪的特权,但是不管是身为卫将军的赵云,还是其他几员大将,可都没有这个权力,而现在她们四人,却和陈涛一样,不过是微微躬身罢了,这其中的意味实是耐人寻味。
“丞……丞相大人不是远在汉中,如何会突然回到洛阳?”刘协面上的惊色浓重。
陈涛抬起头,双目凝视龙椅上的刘协,半晌之后才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洛阳城中发生如此大事,卫尉戏忠、羽林军统领管亥、城防军统领曹操、金吾卫统领曹洪皆下天牢,城防体系大将几乎全部调换,陛下又任用初来洛阳不久的刘备部入城重组虎贲营,涛得知之后,如何还能安坐汉中城中?”
“这个……这个……”刘协看了看左右,却发现董承之流,此刻尽皆低头,无人敢帮他说上一句,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说道:“她们虽都是朝中重臣,但所犯罪行……朕,朕不过是按丞相大人之意,秉公而断。”
陈涛点点头,语气平淡的说道:“确实。彼等身负洛阳城安危之责,却不思尽忠职守,横行不法之余,更让陛下身处险境,陛下秉公而断
并无过错。”
陈涛的话,让刘协的面色略微好看了一下,正想接过话头,却没想到陈涛话锋一转,断然说道:“将彼等免职,涛并无意义。但,陛下任用不知底细的外军重组虎贲营终究不妥。以涛之意,立刻解散虎贲营,令其离开京师,留驻偃师。安北将军武威侯马超,素来忠勇,武艺更是天下闻名,可任羽林军统领一职。征西将军赵灵儿,勇冠三军,又兼智勇,洛阳城防交由她必不会让陛下失望,可任洛阳城防军统领一职。镇北将军郭汜能征惯战,又通政务,可领金吾卫统领。镇西将军李傕本就是文武皆通的儒将,又深明大汉律令,涛举荐其为卫尉!至于戏忠等四人,就交由涛带回府中,任一小吏,严加看管之余,也免其才干旁落,以待罪之身,为陛下效力。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陈涛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大殿中落针可闻。在此参政的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深深畏惧陈涛的手段。此刻的陈涛,根本不去和刘协争论戏忠等人的罪责,直接釜底抽薪,从刘协最在意的地方下手。
你想要削职夺权是吗?行,我按你的意思做,四人全部免职。但是,接任的依旧全部是我的心腹。至于你费尽心机弄起来的虎贲营,我一句话就将他们丢出了洛阳!至于什么戴罪立功,现下什么地方能立功,立了什么功,还不是我的一句话。不出几年,就能让她们全部官复原职!
王允等老臣,望着龙椅上面色铁青的刘协,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陈涛,不由暗暗摇头,心中轻叹一声:哎,陛下,你又何苦使出这些手段呢?这下好了,触及了陈涛的底线,怕是今后真的想要还政也难了。
刘协死死咬着嘴唇,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眼前的陈涛恐怕早已经碎尸万段。然而,他却只能用目光表达自己的怒意。只不过,昂然立于场中的陈涛,却用平静到令人恐惧的目光,回应着刘协的怒火。此刻,刘协无法从陈涛的眼神中分辨出一丝一毫的用意,没有痛恨,没有恐惧,没有愤怒,也没有埋怨,就像是望着一个路边的石子般望着刘协。
豁然长身而起,刘协不顾什么皇家礼仪,一路冲下高台,在文武百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到陈涛的面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陈涛,你就真的想要如此逼迫朕?”
陈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一丝冷到让人畏惧的笑容:“陛下,臣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罢了。陛下大概已经忘了,曾经陛下也是臣的亲人,臣也曾站在这里面对先君,保护过陛下!”
刘协面上一愣,脑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一瞬间就已经被心底的怒火覆盖。只听他怒喝一声:“一派胡言,朕受命于天,贵为九五至尊,何须你的保护!”
望着眼前这张怒目而视,双目之中闪烁着疯狂之色,似乎想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扭曲面容,陈涛忽然有种错觉,似乎又看到了嘴下已有细细绒须,曾经无比熟悉,总是笑眯眯一脸崇拜望着自己的小脸。
陈涛的双目中,第一次有了感情波动,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哀伤。
“陛下贵为九五至尊,想必今日也累了。几位大人调职的奏疏,明日涛再呈给陛下吧。”
听着陈涛淡淡的言语,刘协上前一步,几乎贴着陈涛,神色扭曲的说道:“这是你逼朕的,这是你逼朕的!”
陈涛一愣,只觉得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诧异的往下一看,却发现一柄金色的匕首柄正悬在自己官服上。殷红的鲜血,已经瞬间从那匕首的周围蔓延开,身体中的力气仿佛随着那扩大的鲜红而急速消退。
愣愣的后退一步,陈涛的目光凝结在那匕首柄上刻着的四个大字上:仁者无敌。
“老师,为什么给我这把匕首?”
“这可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哦。喜欢吗?”
“老师不是常说,兵器都是凶器吗?为什么凶器上,要刻着‘仁者无敌’?”
“记住了,暴、政只会让人恐惧,而仁政才会让人心服。将来等你亲政之时,每一道政令,都如同这削铁如泥的神兵。若是你用之以暴,便是凶器。若是你谨记仁德,那它便是除暴安良的神兵!”
“是,老师,小协儿记下了。”
一幕幕往事浮现在陈涛的脑海中,抬起头,望着一脸惊恐,但又十分茫然的刘协,耳中似乎听到了周围的惊呼声,却又显得那么飘渺。脚步已经虚浮无力,像是踩着云雾般踉跄,身体倒下的瞬间,几双玉手扶住了他的身躯,软软倒在赵云的娇躯中。
“先生!”
“主公!”
“陈郎!”
不同的声音同时传入陈涛的耳中,带着太多的惊恐,太多的愕然,太多的悲伤,还有无尽的愤怒。
“狗皇帝,我杀了你!”小吕布怒喝一声,双目赤红如血,一跃而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劈向刘协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