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银枪赵子龙策马狂奔向陈涛所在的中军。自从马元义的黄巾骑兵冲杀出来之后,赵云的心就一刻都没有平静过,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黄巾将领,不论实力强弱都是一枪击杀,哪还有半点之前阵前战四将时的磨磨蹭蹭。
赵云知道,拖延时间诱惑马元义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能帮助陈涛的就只有尽快击溃黄巾主力,才能回军与黄巾骑兵决战救出陈涛。
龟甲阵的威力,赵云很清楚,可是对于陈涛的担心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直到那红色旗帜出现在龟甲阵中,他才略微放心一些。可战阵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哪怕陈涛身边有赵灵儿,但赵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一路狂奔,身后的涿郡骑兵都已被赵云拉开数个马身。终于,在快要接近黄巾骑兵时,他看到众多的黄巾骑兵抛下了武器,或是颓然坐在马背上,或是下马站立,更有甚者,直接下马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策马狂奔迅速逼近的涿郡骑兵,丝毫没有反应。
勒住战马的缰绳,放缓马速,从数千黄巾骑兵中穿过,赵云行至龟甲阵前,跃下战马,对着阵中隐约可见的陈涛抱拳道:“先生可安然否?”
“是子龙呀,我没事。将这些黄巾士卒收容起来,好生对待。”陈涛有些疲惫的声音从阵中传出。
“诺!”赵云也不废话,挥手招呼已经赶到的四千涿郡骑兵,开始驱赶那些仿佛失去灵魂的黄巾骑兵,将他们按十人一队聚集起来,准备之后集中看守。黄巾军静静的听着涿郡甲士们的呼喝,按着他们的要求缓慢移动,除了偶尔会有人抬头看看战场,再无任何反抗。
“你们也去帮忙吧,留下亲卫就行。”陈涛对步军中的几位部将下令之后,龟甲阵解开,众多士卒走向已经消停的战场。
赵云走到陈涛身边,后者对他点点头,转身向马元义所在的方向行去。
此刻的马元义浑身缠满铁索,像是捆木乃伊一样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身边十六名亲卫刀剑出鞘抵在他的周身要害,赵灵儿则持枪站在一旁。
当初,马元义被铁索阵拖倒在地迅速拉入龟甲阵后,起初还死命反抗,但当赵灵儿手中的银枪抵在他的咽喉之后,他便成了如今的样子,一语不发。
马元义是个武人,而且拥有一身不俗的本领。赵灵儿的枪虽然没有强大的杀气,但是从那丝毫没有一点晃动的枪尖,马元义就知道,即便是换成平日,要想战胜这种在枪术上浸淫十数的高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如今。过多的挣扎,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马元义不蠢,相反很聪明。今日的决战,与其说是个陈涛一个机会,不如说是给他,给黄巾军一个逆转战局的机会。但是他知道输了,从他中计被俘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输了。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程志远能够带着黄巾军尽快撤退。
只可惜,张飞炸雷般的怒吼声响彻天地,即便他再怎
么祈祷也改变不了程志远的命运。黄巾军败了,程志远也死了,十五万黄巾大军的命运已经成了板上肉,任人宰割。
低着头的马元义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虚浮、无力,这种脚步声战场上只有一个人。
行到马元义身前的陈涛刚刚站定,还未开口,就听依旧保持不动的马元义说道:“陈参军若是想要羞辱于某,某败军之将无话可说。若是想要劝降,就不用白费口舌了。要杀要剐,全凭陈参军一念。只望,能善待那些兄弟,他们……他们只是没有活路的穷苦百姓。”
“抬起头来。”陈涛的声音阴沉的可怕。可是,马元义却依旧不动。
“不敢看吗?”陈涛隐含怒气的不屑声幽幽传来:“张角老贼的大弟子,堂堂黄巾军的大渠帅,竟然不敢看战场?”
“狗官,安敢辱我天师!呸!”马元义豁然抬头,双目充血一片通红,如要噬人。若不是身边数名亲卫紧紧的拉着捆绑他的铁索,恐怕他早已经跳起来和陈涛拼命。无奈之下,只能一口浓痰,准确的落到陈涛的面颊上,稍稍发泄他的怒火。
“狗贼找死!”眼见陈涛被辱,赵灵儿和赵云感同身受,几乎同时抬枪,只待陈涛一声令下就要将那马元义刺穿。
陈涛却一挥手阻住两人,也不擦脸上的浓痰,抬手指向战场,用尽力气大声怒吼:“我让你看看那里,看看那些你口中的穷苦百姓身死的地方,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
唾面自干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再加上此刻陈涛的气势仿佛高山大海般深沉,马元义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陈涛所指的方向。
“是,他们是穷苦百姓。是,他们是被大汉的贪官污吏地痞恶霸欺压。是,他们确实生活在水生火热中。是,他们也许易子相食只为活下去。是,他们揭竿而起甘做反贼只为心中一个希望。但是,他们真的没有活路吗?他们真的不跟随你等造反,就会立刻死去吗?大汉朝,年年都有人饿死,有人冤死,有人上吊,有人流落他乡,但是,涛从未听说过哪一年,大汉朝有数百万人饿死!可如此,他们却都必须死,必须跟着你等只为一己之私的恶贼一起死!”
陈涛的怒吼声没有停下,仿佛想要将心中的恶气一次散出。
“张角不是老贼?此等老贼,我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张角施符水救人,救几人?又有几人因那符水延误治疗而就此丧命?别说你不知道!获救者,是那老贼的功劳。身死者,则是天命如此。你等的龌蹉之举,能瞒过天下人?鼓吹所谓的太平,煽动乡人的仇恨,所谓为何?粮不足,剑不利,无甲胄防身,为何突然揭竿而起?皆为他张角一命!
张角若真是为百姓考虑,要推翻大汉王朝,为何不再多等数年,待到兵精粮足,待到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其手时,再行逆举?张角若真是爱惜百姓,破冀州州府为何要驱民攻城?提前举事,不过为了苟全他张角的性命。
老贼知道,被
朝廷发觉他的企图,他只能被抓被杀,不如裹夹民众举事博一场富贵。败了,也不过是身死,胜了,则改天换地。至于那些你口中的穷苦百姓,几时曾入过他的眼中?
只可怜这些被老贼煽动的乡人,不但成为老贼的棋子,更以为能为自己挣来一个明天。可如今呢?朝廷下令:凡从贼者,皆不赦!不光他们,即便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要世世代代背上反贼的名声,男为仆,女为娼!此等人间惨事,全败老贼所赐!
我辱那老贼?他不配!”
马元义张了几次嘴,最终只能强辩道:“我等为天下万民福祉,即便身死也无有后悔。”
“为天下万民福祉?哈哈哈哈哈哈……”陈涛狂笑,直笑到眼中泪水连连。
“破一城,屠一城!家中供有大贤良师牌位,便裹夹老少同为黄巾。未有供者,便是暴汉走狗。烧杀淫辱,此等便是你的天下万民福祉?幽州曲县县令张铮,上任八年,无有一处私宅,治下百姓多感其恩。可是,全家十八口,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嗷嗷婴孩,皆被屠杀。此等,就是你等口中的狗官!”
马元义痛苦的闭上眼睛,陈涛说的这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也根本不想知。
“你杀了某,勿需多言!”
“杀你?”陈涛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大声说道:“涛不但不会杀你,还会好酒好肉的供养着你。涛要你看看,看看一年后,三年后,十年后,三十年后,你口中的天下万民是如何评价你等黄巾。涛要你看看,黄巾究竟是乱天下的贼寇,还是替天行道的义军!带走!”
周围的亲卫,带着怒火拉扯马元义身上的铁链,十几个亲卫刀剑出鞘押着他缓行。陈涛的一席话,这些亲卫们听的清清楚楚,对张角这种假仁假义,为一己之私挑起天下战乱的贼寇可说是恨之入骨,连带的马元义也就不会遭到好脸色。更何况,起先他还口喷吐沫侮辱陈涛这位在他们心中如同战神的参军。若不是有陈涛将令,这些近卫早就乱刀将马元义砍成肉泥。
马元义被拖走的时候,陈涛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抬头望向天空,无言的叹息一声。
许是战阵之上精神太过紧绷,又或是一通怒吼耗尽了体力,待到陈涛想要移步时,却是身体一晃。
赵云伸手,正要去搀扶,却见两道身影比他还快。赵灵儿和虎牙妹子一左一右搀扶陈涛的手臂,将他扶到一边的大石上坐下。
“大恶人,你哪里不舒服?”赵灵儿关切的问道。一旁的虎牙妹子也面色紧张的盯着陈涛,一双小手在他身上捏来捏去,似乎想看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陈涛苦笑着摇摇头:“百无一用是书生。让你们担心了。”
“先生说的哪里话。先生此前之言,云听的清清楚楚,若不是先生心忧天下万民,伤了心神,如何会如此。云只恨无能,不能排解先生心中烦忧。”赵云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