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城墙上与陈涛一会以来,确如贾诩所说一样,李儒这些天魂不守舍惶惶不可终日。三四日之后,才逐渐恢复正常的李儒,检查城防不进惊出一身冷汗。荣阳城中的西凉军旧部,兵无战心,将无战意,白日尚且好一些,一旦入夜,本该驻守城墙,以防偷袭的守军,竟都纷纷找那避风之处呼呼大睡。若是陈涛真听从贾诩之计,趁夜袭城,荣阳或许早已经易手。
连续斩了几名玩忽职守的士卒之后,情况依旧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让李儒有种如芒在背的针刺感。他知道,再继续用高压手段,恐怕兵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灰意冷的李儒,回到城中的太守府,饮宴喝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西凉军中的将校们是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家军师已是胸有成竹,只有李儒自己知道,茫茫之中总有不详的感觉笼罩着他,让他只能靠这种方式来麻醉自己,换取片刻的逍遥。
数日间,百里之外的陈涛大军没有任何动静,而远在武威的马腾却已经秣兵历马,将聚集起来的各部十五万大军分批向荣阳开拔。这个消息,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李儒听到过最好的消息。
回想起以前在西凉算无遗策的风光,想起董卓对他的信任,又想到进入京师之后,满以为可以靠自己的才智为董卓打下一片天下,却最终败在陈涛的手中,李儒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只是换了一个对手,自己就像是婴儿般不堪一击?
如今,昔日堂堂西凉军第一军师,天下有数的谋士,已将胜算看的如此渺茫,甚至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西凉武夫马腾的身上,李儒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的悲哀。
十一天,整整十一天之后,荣阳西凉军中的探马终于带来了李儒最想听到的消息:马腾大军先锋三万,已至荣阳城西五十里,不日即将进驻荣阳。
这些日子来,一直胆战心惊,唯恐陈涛变卦的李儒终于放下了心事。兴奋之余,立刻冷静的考虑起未来。
“继续利用张济家眷胁迫陈涛?不!绝对不可行。陈涛能做到今日一步,想必那张济定然已经对他死心塌地,若是还想利用张济的家眷,说不定张济会自己张弓将老母射杀!如此做,只会惹祸上身。”恶念才从李儒的心头升起,便已经被他自己掐灭。
“来人呀!”李儒大喝一声,很快就有亲卫来到他的面前,“去吧张济的家眷带出来。不用来见儒,直接送出城外,带去陈涛营中吧。”李儒随手将自己的通行手令丢给亲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开始着手准备迎接马腾的事宜。
荣阳城东百里,陈涛军中军大营。
“报,两个时辰前,张将军家眷已出荣阳,此刻正缓缓向大营前来。”传令兵冲入帅营,跪地禀告。
“好,再探,若有变故,即刻来报。”陈涛想了想又道:“传令张绣,张将军家眷离开荣阳五十里之后,可上前迎接,此前不可轻
动。”
“诺!”传令兵行礼之后,便大步离去。
贾诩的金银妖瞳精光一闪,起身笑着对营中安坐一脸如释重负表情的张济说道:“恭喜张将军家眷平安。”
张济急忙起身,恭敬对贾诩回礼之后,又转向陈涛一拜说道:“若非主公,末将再无与老母相见之日,且受末将一拜。”
这一次陈涛反应很快,一把就将张济拉住,只不过他这文弱书生如何能够拉住军中虎将,张济还是硬着跪下去给陈涛重重叩首,才顺着陈涛的扶持站起,由此可见他的诚心。
陈涛很无奈的笑笑说道:“张将军每每如此多礼,实是不将涛当自己人呀。”
张济正想要辩解,贾诩已经笑着插进来说道:“主公还是如此喜欢戏弄人。张将军老成持重,主公若是常此下去,就不怕张将军心寒?”
“哈哈,倒是涛的不是了。”说着与张济一起放声大笑。
三人笑过一阵,陈涛回到主位坐下之后,对贾诩说道:“文若,如今李儒手中底牌已消,我等是否可按计行事?”
贾诩想了想说道:“马腾分兵而来,如今不过去先锋才到,尚且不是我等突袭的时机。且等一等,若是马腾军分批入城,我等便袭他粮草辎重。若是聚营屯兵城外,我等便趁夜袭营。只是恐那马腾用兵老道,无法找到战机。”
陈涛点点头说道:“当初,让子龙、文远等带兵绕道埋伏时,涛便已将临阵决断之权交由他们。战局瞬息万变,我等距离太远,若是要等军令才可行动,岂非可笑之至。子龙、文远皆是帅才,奉先勇猛,灵儿机警,有他们四人,想来即便无功,也可自保。”
贾诩想了想之后,那对似能诱惑人心的金银妖瞳中精光爆闪,突然抬头说道:“主公若是欲助赵将军等人一臂之力,不若今日便拔营进逼荣阳!”
陈涛一愣,心想即便是此刻拔营,起码也得明天之后才能抵达荣阳城外,如何帮助赵云等将?但片刻之后,便一拍手掌,兴奋的说道:“文和果然妙计!”
脸带笑意的贾诩心中感叹陈涛心思活泛,和聪明人说话,她真的感觉省心省力。回头望去,见营中其余众将还是一脸茫然,贾诩笑道:“主公英明,我等此刻拔营进逼,不论是李儒还是马腾军中大将,皆会将目光投向我等,计算我军行进速度。如此,周边警戒必然松懈不少,赵将军等人便更易寻找战机!”
贾诩的话让众将心中释然,随着陈涛一声:“传涛将令,全军拔营,进逼荣阳!”之后,营中众将顷刻而出,不出半个时辰,陈涛军主力拔营西进。期间,又按贾诩之意,故意扩大队伍的间距规模,远远望去,竟看不出少了几万兵马。
就如同贾诩的谋划一样,当陈涛军拔营之后,荣阳城中很快就得到消息。此刻城西马腾军先锋正是马腾手下的心腹大将庞德。此人年近三
十,虽样貌一般,但却身材火爆,善使长柄大刀,曾在军中多次救下马腾性命,深得马腾的信任。虽早已过了婚嫁之期,但却始终未择夫婿,据说和马腾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庞德用兵严谨,每战必身先士卒,因此虽是女性,但在马腾军中却有着极高的威望。即便是西凉各部民风彪悍,但每每见到她的身影,也会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庞将军”!
原本庞德正想要应李儒之邀,赴荣阳城内饮宴,但听到军情有变之后,立刻终止行程,坐镇城外军营。庞德很清楚马腾的用意,虽然不想要李儒真的丧命,但是却绝对不会为李儒做炮灰。因此他手下的三万精兵,仅仅是在荣阳城西立下大营,若不是万分危急,绝不率领大军绕过荣阳去和东面的陈涛军正面对决。
李儒原本就担心陈涛得了张济的家眷之后便会立刻攻城,为此甚至亲自上城头巡视,并许下重赏之诺,堪堪拉起一些快要跌倒底线的士气。此后又听到陈涛军竟真的开拔,自然是内心焦虑,好在很快就有探马来报,陈涛军并未急速前进,以现在的速度,即便是连夜赶路,抵达荣阳也起码是明天午后。听到这份报告,李儒才安心不少。毕竟,不出意外,今夜马腾军的主力就会抵达荣阳。
果然,入夜时分,马腾军中的主力已到荣阳附近,在庞德的亲自迎接下,进入城西刚刚安札的军营之中。
李儒不敢怠慢,急忙带着华雄、樊稠等主要将领,亲自前往城外军营,拜见马腾。
才刚入马腾营地,李儒便发现,此军军容整齐,装备精良,士卒士气高昂,训练有素,绝非如今江河日下的西凉军旧部可比。远处,甚至还看到一些穿着羌人服饰的将士,想来是韩遂说服了一些交好的羌人部落前来助战。眼前的一切,让李儒原本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对于击败陈涛的渴望也更加强了几分。
在马腾军中亲卫的引导下,李儒步入中军帅营,只见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的髯须大汉正大马金刀的端坐中央。而其身侧,则坐着一位身材相对瘦小一些,年龄和前者差不多,但却显得有些干瘦苍老的男人。
李儒认得此二人,正是马腾和韩遂,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两步,一躬到底说道:“儒见过马将军,韩将军。”
“哈哈,文优不必如此,来上座。”马腾豪爽的一阵大笑,用上位者的语气对李儒说道。
听马腾对自己直呼表字,一副将自己当成下属的样子,李儒暗暗不快,但他此刻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心中暗叹一声,李儒道谢之后便走到左首上位。
正当李儒要跨上锦垫时,营帐的门帘哗啦撩起,冲入一个年约十六、七岁,面容清秀,像是邻家女孩的小丫头。只见她左手拎着自己的虎铠盔,一身亮银虎纹裙甲,外罩紫色长袍,右手拿着半只烧鸡,正瞪着李儒,满脸不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