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办公楼的路上,我一直在细细琢磨:白雨荷与金杰同出一系,这不用说大家也都猜得到;白雨荷是金杰亲点的,他不可能用自己不熟悉的外人来掌管两位少爷的生活起居;至于其日后深得李龙泽的青睐,那也许是因为她确有长处,且会做人、会做事,所以获得了“主子”的殊宠。可是,陈紫萍为什么要让我小心金杰呢?难道她曾在偶然间亲眼目睹了金杰的狠毒之处?
有没有可能是金杰曾因某事骂过她,她心存不满,所以口出不逊呢?应该不会吧!金杰做事向来分寸感极强,一个底层服务员,即便有什么错处让他看不惯了,他也会让白雨荷另行提点或训诫,自己冒然出面责骂,这绝不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还有,陈紫萍口中的“紫华唐宫不干净”,到底是指什么不干净?当真是风水不好,招了鬼神邪祟?难不成,她真撞见鬼了?此刻,我再次忆起了409保洁阿姨曾说过的话——紫华唐宫不干净,就是给钱再多我也不愿意去!……
刚要进一楼大厅,此时,正巧金杰迎面走来。
“去取快件了?”“对……对!”
“你这是要出去?”“去趟市里。”
“外面挺冷的,你穿得少不少呀?”我接着说到。“没事!反正也是开车,不会冻着的。思梦,咱回头再聊,我先走了。”……
金杰开自己的奔驰走了,没有坐公司的奥迪专车;由此可见,他这趟去市里,应该所为私事;即便不是纯私事,八成也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隐事。
回到409,小王并没在办公室;田芳告诉我,他应该是去九层见李宝元了。
“外面冷吗?”田芳问我。“挺冷的,风不小。不过,我的心更冷。”说着,我脱掉外衣挂在了衣架上。
“怎么了?又受伤害了呀?”她故意用东北话的腔调说到。“不是!一早看见一个员工辞职离开,大包小包地往外拖,心里觉得不大舒服。”
“嗨!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咱公司家大业大、员工众多,几乎每天都有员工离职。像酒店的服务员、生产车间的流水线操作工,流动率是很高的。你瞧见谁走了?你认识?”“嗯!认识!是紫华唐宫的一个服务员,原先就在龙鳞殿,白雨荷手下、伺候李龙泽的。”
“哦!想必是干得不顺心吧,伺候那位爷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太挑剔,不好对付!”
说完,田芳开始玩儿我手机里的消除游戏。
“不过,我觉得她似乎有难言之隐,走的时候状态不对。”我没有道出陈紫萍的原话,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感受。“那十有八九就是工作中受了委屈呗!不想再忍了,所以就拍屁股走人了!”她漫不经心地说着。
“会受什么委屈呢?挨骂了?不至于吧!看她不像个性很倔的姑娘啊!”
这时,田芳忽然放下了手机,低声对我说:“思梦,你说会不会是……李龙泽非礼人家了呀?我听说大少爷爱喝酒,有时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会不会酒后失态,想占人家姑娘便宜啊?”
“不会吧!李龙泽有钱,要想发泄一下,去外边儿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何必吃窝边草,非要沾自己家一个服务员的便宜呢?再说了,你多少也见过紫华唐宫的服务员,没几个长得好看的!”我对田芳的猜测并不认同。
“怎么不会?李龙泽以前就干过这事儿!我听集团的老人儿念叨过,说原来李龙泽身边就有个专门伺候他的小丫头,后来他对人动手动脚,还差点儿……结果人家不从,他一气之下就动了手,再然后,那丫头就报了警。后来,人家家里不干了,找到公司来;咱给了不少钱,这才勉强把事情给平了。”
“那李宝元骂他了吗?”“当然得骂啦!他爸这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不是给他脸上抹黑嘛!堂堂腾飞集团、李氏家族的长子,竟然干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传出去丢不丢人啊!”
“既然有过这样的教训,他李龙泽就不能再犯了呀!他不是一直都怕李宝元看不上他、以后把家产都给他弟弟李龙天嘛!眼看李龙天一天天长大成人,他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不仅不能犯错,还得表现出更努力、更上进的样子;否则,李家的一切就真没他什么事儿了。”……
在我看来,陈紫萍的走定不是因为李龙泽的失礼;她留下的话很清楚,她并没有大骂李家人,而只是提醒我要小心金杰……
晚饭后,小王开始写工作日志;我则坐在一旁,随意翻着书。
“今天上午,我在李宝元的办公室碰上李龙泽了;他看上去有些疲倦,精神不大好。”小王一边写着,一边说到。“他应该是从医院过来吧!他妈不是一直住院嘛,他和李凤宜在轮班照顾。”
“还是个孝顺孩子!”“嗯!混蛋也可以做到孝顺爹娘。”
“其实,他孝顺他妈,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做给他爸看的。你想想,如果他妈病了,他不近身照料,而是不管不问,那李宝元心里会怎么想?这样不讲孝道和忠义的儿子,他爸还能瞧得上?”
这一刻,小王的话忽然让我联想到了古代帝王家。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是无所不用其极,功夫下得是既深又细。投父亲所好,与自己的兄弟争显忠孝节义;而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至深亲情,只不过是争权夺势的把戏罢了。
眼下,如果李龙泽的床前尽孝也是另有图谋的话,那这李家可真是各怀心事、人人算计了。
“哎!人活在世上可真累啊!你看李宝元,叱咤风云、不可一世,但背后呢?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可能在算计他,时刻都在图谋他的家产。”我不禁感慨到。
“不光是儿子!他女婿也一样啊!说实话,比起他儿子,他女婿可厉害多了!你没瞧见,前几天金杰代李宝元接待一位客人,那话说的,真是太有水平了!明明是拒绝对方的要求,偏偏还讲得有理有据、至情至性,让人急不起也气不起,而后还能反过来理解他。金杰才三十多岁,实在不简单啊!”……
深藏不露、处变不惊、洞察世事、张弛有道,这似乎已经成了金杰众所周知的标签。但反过来,这也成了他为人所诟病的源头;因为“沉稳老练”往往也是“心机颇深”的代名词……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时而会醒过来。
也不知是几点钟,小王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金杰!”
手机铃声响后,小王立刻坐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我天一亮就直接过去,你一会儿把地址发给我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王撂下电话之后,我连忙问到。
“李龙泽他妈死了!心律失常导致的猝死,就刚刚的事!”小王平静地回答。
“李宝元知道了吗?”“应该知道了!人会被连夜送回家,在家里设灵堂。”
“你要去吊唁,是吗?”“是!金杰说了,李宝元明天一早会过去,集团高管也都会去。”
“活着不去死了去!还有意义吗?”我皱了皱眉。“正因为人已经死了,所以他才会去!不是为了死人,而是做给活人看的。虽然已经离婚了,但终究夫妻一场,他是为了不让别人非议他的刻薄寡恩。”……
此时,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凌晨3点05分。
熄了灯,我和小王都没了睡意。
“你说,张炎一死,李宝元会真伤心吗?”我问到。“也许会吧!当初,在他创业最艰难的时候,是张炎陪着他。”
“这样说来,张炎也挺苦的。好不容易熬到夫贵妻荣了,又离了婚。”我不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