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一早，刚到四层办公区入口，我远远就望见了409门口的身影。
“思梦，早上好啊！”见我走过来，林大铖挥着手主动打招呼。“你来得挺早啊！是不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我边说，边用胸卡打开409的门禁。
“第一天嘛，我早些过来准备一下！思梦，你以后喊我大铖就行，咱俩随意一点儿。”“呵呵！你说得对，咱都随意一些，你刚来也不要拘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
“不拘谨，不拘谨！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你。”……
之后，人事部高经理和林大铖简单聊了几句，并把他安排在了原先我在开放办公区的工位上。林大铖在座位上整理收拾着，作为行政人员，田芳主动上前询问是否需要申领办公用品。
“大铖，上午王总陪同董事长外出了，估计得中午才能回公司，下午他会安排时间见你。”我走到他跟前说到。“好的！其实不用王总找我，下午领导一回来我就主动过去找他，有好几件事要请示呢！”
这时，没等我开口，田芳就抢在前面说：“林哥够有准备的！这才刚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有好几件工作等着请示领导，一看就是成竹在胸、有备而来啊！”
田芳这么一说，林大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什么有备而来啊！小田儿真会取笑我！不过是在集团供职有一段时间了，对办公室的日常工作还算熟悉，多少有点儿经验；现在到了咱泰康事业部，有王总指点就更好了。”
“这样啊！林哥一看就是有阅历的老人儿了，原来供职哪个事业部办公室啊？”田芳看了我一眼，盯着林大铖问到。“我……原来是生产事业部的，其实也不是正经八百的办公室人员；本人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多琐碎的活儿都干过，多重要的任务都参与过。”
“那真是久历沙场、身经百战啊！咱们集团就欣赏一专多能的人才。”田芳和林大铖两人相视一笑，之后便再没多谈什么。
快中午的时候，小王回来了；一进409他就对我说：“我得赶紧处理一封邮件，你告诉大铖一声，中午我请他在自助餐厅吃饭，让他提前去找个安静的靠窗位置等我。”……
“他请林去吃自助了。”午饭时，我和田芳闲聊着。“挺好啊！作为领导礼贤下士，是个好开端。”她一边玩着我手机中的“碰碰糖”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地搭着话。
“待遇还真挺高！我头一天来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理我。”“思梦，你说话注意点儿！什么他他的，那是你领导，用尊称好不好。”
“我……”此刻，我刚想争辩，但又马上收住了口。
田芳瞥了我一眼，放下手机，说：“思梦，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别磨叽！朕恕你无罪，爱妃尽可直言。”
“喳！那臣妾就冒犯了。李思梦，不论学历还是样貌，你是我见过的、全集团高管秘书中最出挑的一个。但是，你先别美；要是论起心眼儿，您是我见过的、最最傻缺的一个，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笑出声来。田芳看着我，拧着眉说：“你笑什么？我又没夸你，我在骂你呢！真缺心眼儿啊？怎么还这么高兴呢？”
瞧着我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接着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点你明白吧！咱集团人多事也多，你的位置本就重要而敏感，所以更得多加留意，不要随性而为；过于轻率，不仅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牵累别人。”……
饭后，我俩一起出了员工食堂，溜达着往主办公楼走。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话是危言耸听？觉得蛛丝马迹不会酿成什么大祸？”此时，田芳的神情突然变得很郑重，让我不由地紧张起来。“我倒也不是不信你的话，就是觉得没有那么复杂。”
“思梦，我比你早来了两三年，听到的、看到的比你多得多，公司往往就是一个小社会，更何况咱们这么庞大的集团企业。社会有阴暗面吧，同理，公司里照样有很多不堪的事情。此外，咱这儿还有不少离奇的传说，哪一件都讲得有模有样，听完能惊得人一身冷汗。”
“传说？什么传说？难不成这里闹过鬼？”我忽然想起了曾经亲身经历的“身影”事件，一时间汗毛都竖了起来。“鬼的事咱先不提，不过，你要是不想成为这里的下一段传说，就好好把握分寸，不要太过天真了。”说完，田芳便快步走了。……
这次，我没有再轻视她的忠告，虽然还不能透彻地理解其背后的深意，但我隐约能感觉到，也许很多事真的不那么简单。……
下午大约2点钟的时候，小王和林大铖一起回到了409，也把我叫进了总裁办公室。
“刚和大铖吃饭时说了很多，下一步工作计划、我的各项思路也都谈了谈；现在把你们俩都叫进来，算是开个小会吧。小李来集团时间不长，但一直跟在我身边，工作起来也还算得心应手；大铖，年龄比小李大，来公司的时间也稍长些，虽然之前没与我合作过，但目前看来，我还是选对人了。”“领导您这么说，我都受宠若惊了。”林大铖不时地插了一句。
“咱们事业部正值爬坡阶段，特别需要大家的通力合作、献计献策，尤其是总裁办，你们要彼此支持配合，一齐辅助我把工作做好。后续，我自会有一些安排，把你俩的分工更加明确、各有侧重。”……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我与林大铖的合作还是很顺利的；他对上分寸拿捏很到位，这多次获得了小王的当面称赞；他办事利落不拖拉，这点也使我颇为认同。空闲里，他也时常与我聊天，天南海北地畅谈；他用很高很粗的水壶喝水，一次能喝下去半瓶；他放在包里、随身携带的漱口水，也总是超大瓶装的。
一天上午，小王让我到区内的工商银行帮他做一笔汇款，由于排队办理业务的人很多，我足足等了2个小时才办妥；等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
进了产业园大门，我直接把车停在了泰康大楼旁边。刚一下车，就瞧见田芳拿着笔记本从泰康大门走了出来。
“你到泰康干啥去了？不会是行政巡查吧！”我一边从车里拿着东西，一边对田芳说到。
“你是出去给王总办事了吧！”“当然啦！要不是领导差遣，我能上班时间出门瞎溜达吗！”
然而，田芳的表情有些异常，说话也不太自然。
“你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关切地问到。“没有没有！瞧你说的，我能出什么事啊！”田芳连忙解释。
“不会是挨批评了吧？高经理还是王总？”我仍不安心，继续问她。“别瞎猜了，都没有！行了，快到饭点儿了，你也跑了一上午了，饿了吧！走，我请你吃自助。”……
来到二楼自助餐厅，里面的人不多；还是靠窗的老位置，我和田芳边吃边聊。
“思梦，今早你没在，所以王总让我代为召集了临时中层会，并完成会议纪要。”田芳边说边剥了一只虾，并把虾肉放到我的盘子里。“哎！天天就是会多，大会小会的，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我真搞不懂，领导们怎么都那么多想法和指示啊！”
“你怎么不问问会议主题是什么？”“什么主题啊？”我抬起头问到。
“关于……人事任免的。”“人事任免？最近没听说要进新领导或者提拔谁啊！难不成……是哪位中层犯了错，被降职了？不会啊！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不可能事先不知道啊！”我心中疑惑，猜想着各种可能。
“思梦，人事任免是刚刚会议上正式通知的，但并非才决定的；呈文是人事部上周就拟好了的，高经理提议、王总签批的。”说完，田芳把一张纸推到了我面前，行文如下：任命书——经泰康事业部领导层商议决定，兹任命林大铖先生为总裁办公室主任，主管办公室各项日常工作；此任命即日起生效，特此公告。
读完纸上的所有字之后，我一时沉默不语。
“思梦，高经理说他上周就与王总、商总、乔总一起沟通确认过了，他们……”
没等她说完，我起身就走，田芳见状赶忙追了出来，硬拉住我往二楼大平台走。
“他什么意思啊？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呢？我是秘书、是他的左右手啊！”一时间，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思梦！思梦！你冷静一点！刚才你一下车，我就把你拉到餐厅，然后缓缓地告诉你，就是怕你激动。会上我看你没在，就猜到你可能不知情了；既然木已成舟，就不要生气了，你先静一静。”田芳不断地安抚着我。
“你让我想什么啊？我说怎么突然让我外出呢？原来是先斩后奏，等我回来，人家都成了！”我嘴里念叨着，根本听不进田芳的话。
“李思梦！”此时，田芳忽然板起面孔，极为严肃地对我说：“什么叫先斩后奏？王总是总裁、是你的最高领导，就是先斩了，人家凭什么跟你奏报？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听完这句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见状，田芳并没有停止呵斥，而是继续说到：“我私下告知你任命决议，不是让你回去制造混乱与麻烦的，而是为了让你能在众人面前更加理智而和缓地处理问题。在其位方可谋其政，你不要做任何僭越的事情；如果你不听劝告，任性妄为，可别怪我以后不帮你！你要时刻记住自己到底是谁！”
“田芳，这下，明里暗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终于，我安静了下来，而田芳似乎欲言又止。
一阵风掠过，我俩相对无语，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