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大会的前一天晚上,北凉王已经秘密到达了天河,而知道的消息的人,有很多,但是见过北凉王面的人,却很少。
在这些人当中,映日王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人,只是一个小孩子,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就这些情况了?”
北凉王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他的面色很难看,呼吸的时候,嗓子里面的痰总是拉扯着肌肉,像是冬天里穿过山坳的北风,嘶嘶作响,让人听着都有几分憋气。
守候在床边的人,就是北凉王的王妃。
跟年迈苍老的北凉王不同,北凉王妃却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从年龄上看,不过三十出头,但是她眼神当中的那份威仪,却不是一般女人能够拥有的。
她手里的一条毛巾沾染着温水,不停地在北凉王的嘴边擦拭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动弹,听得很是认真。
映日王跪在地上,跟北凉王报告了这几天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同时也说了前两天晚上大家在一起聚会的事情,也包括了逐日王说的那些话。
“老四说的太过分了,要不是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场,我一定……”
“你一定怎么样?”
北凉王忽然睁开了眼睛,侧着脑袋看了一眼,映日王突然就不敢说话了,只敢磕头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这个跪在地上不动弹的儿子,北凉王眼神当中掠过了一丝失望,这个大儿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同时也是老王妃临死之前一再嘱咐他,要让他继承王位的人,但是现在,不知道是自己照顾的过头了,还是这个儿子本身就不争气,到了现在,完全就是个废物。
跟其他人一比,映日王或许还有几分王者之气,但是跟老四一比,映日王就像是林中的野草,陡然就变得丝毫不起眼了。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北凉草原上更加尤其如此。
如何保证映日王顺利继承王位,这是老北凉王一直都在思考的事情,但是到了今天,他心里也开始有点儿松动了,让映日王继承王位,是不是有点儿操之过急了?或者说,这可能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比他出色的人还有很多,比他有本事的人,还有更多,而且逐日王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来看,都是天生的王者之风,虽然弑杀过重,戾气太大,但这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要知道,北凉不比其他国家,四面皆是敌人,下一人北凉王如果软绵绵的只知道磕头认错,那北凉真怕是要灭亡了。
“北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了解了吗?”
映日王想过这件事情,但那也只是张廷玉提过一句而已,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北凉王竟然在这个时候问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了解过了。”
“说说看。”
虽然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但是现在也只能胡说八道了,“儿臣以为,只要保持双方现在的立场,那么至少在短期之内,两国之间还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再说了,我们北凉这些年来,一直都忍辱负重,根本就没有……”
“住口!”
北凉王一声怒喝,吓了映日王一跳,随即立刻磕头认错,这一次,他干脆就把脑袋抵在地面上不起来了,瞬身打着哆嗦,看上去受惊吓不轻。
北凉王受气不小,身体也变得更加虚弱了,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一旁的年轻王妃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她只是冷静地将湿毛巾放在了北凉王的嘴边,然后给他擦拭了一番,随手按部就班地收拾着床边的一片狼藉。
北凉王看着头顶的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映日王说出的这些话,比他心里想的那些不好的东西还要糟糕十倍百倍,这哪里像是一个君主该说的话,哪怕就是士兵当中的一个百夫长,都要比他更加具有战争意识,甚至眼光也要比他看得更加长远。
干脆他不要当什么映日王了,还是去牧民家里放羊吧!
心里的怒气直接转化成了剧烈的咳嗽,他想要忍住,但是却无法忍住,他大声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朝着映日王挥了挥手,然他下去,后者哆嗦着身子,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重新躺在床上的北凉王,大声地喘着粗气,手脚不停地抽搐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
一旁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看着这个不停哆嗦的老头儿,只是觉得好玩儿,然后笑了笑。
“你笑什么?”
北凉王看了他一眼,语言当中,隐隐有些生气。
年轻王妃也看了这个孩子一眼,然后让他出去玩儿,但是北凉王不准,“告诉我,你在笑什么?说完了再出去。”
这个孩子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道,“你快死了,所以我才笑。”
北凉王很是平静,然后又问道,“既然我都快死了,为什么你还要笑话我呢。”
这个小孩儿突然不笑了,很是认真地说道,“你死了,我就能够当北凉王了。”
年轻王妃走过去扇了这个小孩儿一巴掌,后者怨毒地看了年轻王妃一眼,同事又看了北凉王一眼,然后转身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北凉王忽然哈哈大笑,虽然也夹杂着几声咳嗽,但是心情比刚才看起来好很多了,他笑着说道,“看吧,还是这个狼崽子更狠毒,竟然在这个时候就盼着我死了。你还真是养了一个好日子。”
年轻王妃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她洗了洗手,然后轻轻地甩了两下,随即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年轻王妃转身看着这个躺在床上,却动弹不得的老人,平静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躺在这里,姑且就算是你的报应了,等你什么时候快死的时候,你想知道什么,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北凉王咳嗽的声音更加恐怖,像是喉咙都被撕裂了一样,但是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然后无力地躺在了床上,不甘地睁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