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隆隆,大兵压境。【】
城门上方的敌台上,守城将军身擐重甲,手提宝剑。左右的一列健卒,人人张弓搭箭,如临大敌。
守城将军举目眺望,轻蔑的目光扫视前方一望无尽的敌兵,冷冷一笑,神色间浑不在意。
“将军,敌兵太多了,咱们这城还能不能守得住啊?”一位小卒胆颤道。
“放屁!”守城将军一语喝断,傲岸道,“有本将军在,哪有守不住的城?”
“可是,武爷如果到了,这城就没法守了!”
“武爷?”守城将军浑身一哆嗦,顿时面如土色,惶恐道,“武爷如果到了,这城还怎么守……嗯,武爷不会到的,不会的。”
守城将军惊恐之极,适才的傲岸已转为无尽的战栗,忧虑的眼神逐个审视前方的敌将。
距离城门约有一箭之地,攻城的士卒黑压压一片,延绵不绝,少说有数十万人。阵前的主将仰望高大的城墙,唉声叹道,“城池固若金汤,武爷不到,千军万马也攻不动……”
攻城主将话音未落,只听身后数十万士卒发一声喊,――“武爷到了!”
顿时,哗啦啦一阵响,抛戈卸甲声、跪地喊爷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攻城主将满脸欣喜,和数十万士卒齐整整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那位傲然而立的绝世高人喊一声“武爷”,喊声如擂洪钟,震耳欲聋。
绝世高人面相威严,对眼前数十万计的行礼士卒熟视无睹,脚步轻轻一迈,顿时从数百丈外瞬移到城门下。右手的小拇指向守城将军勾一勾,紧闭的嘴唇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投降。”
守城将军大惊失色,身旁的一列士卒更是惊倒在地、昏死过去。守城士卒不待将军下令,自发地打开城门。咯咯吱吱的开门声中,守城将军丢下宝剑、脱去铠甲,双膝并在一起,直接从三丈多高的城楼上以跪姿跳了下来。
“扑通”一声闷响,守城将军的双膝在地上撞出一个大坑,而神色间竟似毫无痛楚,惶惶然向跟前的绝世高人道,“武爷,开门开得慢了,武爷不要见怪,武爷放过我吧……”
守城将军说着,向膝行过来的千万位守城士卒打个手势,一齐向绝世高人磕头喊爷。嘭嘭嘭嘭,一阵极有诚意的磕头声,地上被磕得烟尘大起。
“武爷,武爷。”攻城将军快速爬行到绝世高人身前,昂首问道,“武爷,杀不杀?”
“杀。”
绝世高人淡淡的一句回答,守城将军竟吓得一头磕死在地上。绝世高人赞许地一笑,随即一步跨进城中,只听一片撕心裂肺的哀号声,城中的几万士卒已被绝世高人三下两下杀得一干二净。
“呵呵呵呵!”
绝世高人悠然地漫步在血泊和死尸间,神情得意之极,舔一舔嘴唇,开怀大笑,“噢耶!”
突然,绝世高人感觉头部一痛,仿佛被人用棍棒敲击了一下,大怒道,“谁?”
绝世高人四处找寻,只觉眼前影影绰绰,一个人影也看不到。随即,腋窝里传来一阵奇痒,想躲避却又挪不动身,大怒道,“到底是谁?是谁在挑衅爷?”
“小武,你睁眼看看不就知道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绝世高人如有所悟,那声音陡然变高,“你财哥来了,去网吧玩!”
“噢,赶紧走!”
绝世高人被耳边的一声大喝彻底惊醒,猛一下站起身,揉揉眼睛,见哥们汪喜财叼着一支烟,手里拿着一根台球杆儿,正满脸嘲谑地看着自己。
“武心蝶,你这一觉睡得挺香啊?”汪喜财吐一口烟,调笑道,“我听你在梦里喊爷,你喊谁爷呢?”
“我怎么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武心蝶伸个懒腰,见旁边几个台球桌全部空闲,放下心来,一本正经道,“财哥,不是我喊别人爷,是别人喊我爷!千军万马都喊我爷,我都叫不上名来。”
“呵呵。你这么疯狂地意淫,很容易走火入魔的。”汪喜财貌似关切,笑问道,“你做着梦,别人喊你爷,现在你又喊我哥,这称呼上不太习惯吧?”
“习惯,能不习惯么?我这一觉也就睡了十分钟,千军万马喊我爷,也就喊了十分钟。我喊你财哥有多久了?少说也十几年了吧?嗯,还是喊你财哥来得踏实。”
武心蝶口是心非,心里暗叹,从别人喊自己爷到自己喊别人哥,身份悬殊这么大,还真不太适应。
“财哥,你还有烟没?”武心蝶掏掏空无一物的口袋,愁苦道,“我没烟了,你给我一根抽吧。”
“靠,你什么时候有过烟啊?你不是没烟就是没火,身为烟民,没烟没火,就相当于网民没电脑又没网线!”汪喜财严肃地指责,忽然坏笑道,“我也没烟了,烟盒刚扔了。我身上还有根粗的,你抽不抽?”
“呵呵。”
武心蝶咧嘴一笑,心里顿时火冒三丈。想自己刚才在睡梦中,杀人无数、气吞万里如虎,是多么牛比!被他莫名其妙用台球杆和臭手搅了美梦,本就感觉很悲剧,刚刚醒来又被他恶心上一把,心里实在恼怒,暗骂道,“你嘛的,动不动就跟我发淫疯!我要是能打过你,我揍不轻你!”
武心蝶心里大怒,脸上却笑容可掬,微笑道,“你身上那根烟,是女式的,我不抽。”
“呵呵呵呵!”
汪喜财放声大笑,见他可怜巴巴的,便将仅剩小半截的烟卷儿递过去,慈悲道,“抽吧。”
武心蝶烟瘾大发,只能放下身份,接过半卷残烟,立刻含污忍垢地狠吸了几口,权当是报复他对自己的不敬。突然摔掉烟头,挺身而出,左腿奋力扬起,脚尖在面前撩拨一下,随即双臂左右开弓,双手的掌心和拳面互击数下,噼噼啪啪的几声脆响,武心蝶大喝一声:“无影脚!”
喊声未消,武心蝶冲刺几步,突然纵身踢出一脚。
武心蝶踢出的这一脚,似踹非踹,似踢非踢,身法也笨拙之极。从扬腿到出脚的一举一动,既像是小丑演杂耍,又像是神汉在装神弄鬼。
“财哥啊。”武心蝶露了一手,略微得意道,“我刚才左腿一扬,叫‘叶迦腿’。我双手换着打,这一招叫什么拳来着?”
“是‘迦叶腿’和‘韦陀拳’!”汪喜财纠正完毕,嘲笑道,“今中午你在那网吧看人玩剑侠2,看了那么久,连这两招都记不住!你瞧你打的这是啥呀,这不明摆着是装比么?”
“我只是练练。”武心蝶否认自己在装,看看日头,说道:“我也该放工了。那个第一网游网吧今天开业,中午的时候人还很少,现在人可能多了吧。走,咱再去玩一会。”
武心蝶22岁,工作就是在台球场摆台球,平日钟爱网游。但收入微薄,买不起电脑,想玩网络游戏了,就跑到小网吧里玩一两个小时,甚至有时只是站在一旁看别人玩,画饼充饥而已。刚才所施展的那套拳脚,就是在中午画饼充饥的时候从“剑侠情缘2”中学来的。
两人一起赶往小镇上最大的一家网吧。这家网吧规模宏大,老板是一位刚刚毕业、名叫黄小丰的大学生。黄小丰也是一位狂热的网游爱好者,对网吧的草创很有成就感,欣喜之余,亲自为网吧题名,叫做“凤凰镇第一网游网吧”
武心蝶和汪喜财来到网吧,见偌大的一个网吧,只有寥寥几个人在上网。两人兴致勃勃,立刻试机。
玩了几支烟的工夫,汪喜财爽快非凡,击键赞叹道:“爷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玩上这么高档的电脑,用这种电脑玩游戏,那叫一个爽啊!”武心蝶眉飞色舞道:“我要是有这么多台这么高档的电脑,让我卖肾我也愿意!”
“两位朋友。”老板黄小丰听到有人赞叹自家的机器好,居然好到卖肾的份上了,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向武心蝶微笑道,“要开这么一个网吧,靠卖身就足够了,不用卖肾。呵呵!”
“是嘛?嘿嘿嘿――”武心蝶尴尬地一笑,脸色居然有些泛红。
“哥们,我是开个玩笑,你不要害臊!”黄小丰微笑着,友好地问道,“你们很喜欢玩网游么?”
“当然了!我可是老玩家了,而且是骨灰级的。”武心蝶气壮山河。
“我更是老玩家!我为了玩游戏,都特意买了台电脑,我还打算游戏人生呢!”汪喜财炫耀着,斜眼盯着武心蝶,心里讨厌他连一台电脑都没有就自称老玩家,甚至还扯上骨灰。
“呵呵!游戏人生这句话,说得真好!”黄小丰拉了张座椅坐了下来,得意道,“说实话,我开这个网吧,就是为了发展游戏事业的。”
“噢?”武心蝶与汪喜财大吃一惊,“你是这家网吧的老板?”
“嗯。”黄小丰点点头,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黄老板,你这网吧的机器这么好,网费也不高,怎么上网的人好像不太多啊。”汪喜财见大厅中的机器有半数以上空闲着,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热闹,忍不住有此一问。
“我也正在找原因呢,哎。”黄小丰悠悠地叹了口气。
“黄老板。”武心蝶拉开座椅面对着黄小丰,“你的网吧今天开业,搞过什么活动吗?”
“活动?”黄小丰愕然,“这倒没搞过什么活动。”
“这就难怪了。你这么大的网吧开业,要搞点活动的。”武心蝶见他听得认真,进一步说,“搞点不大不小的活动,让大家都认可你的网吧,这样你的生意就会红火了!”
“亏我还是老板呢,咋疏忽了这一点!”黄小丰顿悟,欣喜道,“哥们,你说搞点什么活动效果最好?只要能奏效,花钱多少无所谓。”
“要我说,在网吧门口摆一个台子,找几个美女来唱歌好不好?”汪喜财献策。
“唱歌?太俗了。”武心蝶略一沉吟,笑问道,“黄老板,你喜欢象棋吗?”
黄小丰突然一拍大腿,兴奋道:“我正想说象棋呢。我除了喜欢网游,就喜欢下象棋了。对,象棋最容易招来热闹,比找美女唱歌好多了。哥们真是跟我不谋而合了,就用象棋搞活动,哈哈!”
汪喜财见黄小丰和武心蝶好像一见如故,自己受了冷落,心里不爽,问道:“用象棋怎么搞活动?”
“这还不容易?网吧的顾客都是少年和青年,活动就只针对这两种人。”武心蝶胸有成竹,明示道,“就请镇上的少年和青年都来参加“凤凰镇第一网游网吧”举办的首届凤凰杯象棋大赛,给胜出的前三名适当的一些奖励,不就行了嘛?”
“就这么办了!”黄小丰语气果决,拍拍武心蝶的肩膀,赞赏道,“哥们,看不出来,你还挺足智多谋!明天我就搞活动,你俩今天在这随便玩吧,我请客了!”
“太谢谢大哥了!”武心蝶坏坏地一笑,心里乐开了花:“太好了!这回你小武哥可要好好干他一票了!”
武心蝶和汪喜财全神贯注地玩游戏,直到临近半夜才意犹未尽地走出网吧。
深沉的夜色中,汪喜财坏笑道:“小武,行啊你,够诡!这镇上的青年中,下象棋能下得过你的,除了你财哥我之外,还真不好找第二个了!”
“呵呵。”武心蝶得意地一笑,“明天象棋比赛,你当第一名,我当第二名就是了。”
当下两人哈哈大笑一阵,各自回家。
第二天的中午,武心蝶和汪喜财已经在网吧门口的几张桌子上各自与对手鏖战起来。
汪喜财自小就玩弄棋牌,武心蝶更是棋牌一道中的老手。两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下翻了前来问鼎的诸位对手。接下来是两人的冠军争夺战。
汪喜财棋风极顺,洋洋得意。武心蝶神情自若,点上一支烟,从容地把棋子摆放好,心里想着黄小丰对象棋比赛前三名开出的奖励――第一名可以获得一张充值了800小时的上网卡,第二名可以获得一张300元的上网代金券,第三名可以免费在本网吧上网三天。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奖励悬殊显然比较大,武心蝶想起昨晚在汪喜财面前自认做第二名,心里十分懊悔。
“小武,这棋下到这里,就剩咱两个在耍了。你可别把我吞了哟!”汪喜财嘿嘿一笑,对武心蝶使个眼色。
“嗯,你先走吧。”武心蝶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当下汪喜财信手走了一步不太友好的当头炮,武心蝶回了一步屏风马。两人一步步拼杀起来。棋到中局,汪喜财走步攻势越发凌厉,已经叫将两次。武心蝶只守不攻,虽然被叫将两次,但后方固若金汤,毫无败迹。
汪喜财的二二卒一一炮都已过河,频频叫将,却硬是将不死武心蝶,心里不禁有气:“说好让我赢的,怎么还不快输?早让我赢了早拿奖励早过瘾!”下手走步越来越狠了。
武心蝶见他步数越来越狠,心里终于拿定主意:“你自己好歹有个二手电脑,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我一年到头也玩不了800个小时,哪能一句话就让给了你?你是输是赢,看你本事吧!”
心念已定,立刻反守为攻。汪喜财的兵力几乎全部押到前方助攻,毫不防备武心蝶突然反击,立刻被攻得手忙脚乱。
两人各尽其能,全力相搏。又过几招,汪喜财的棋子已被武心蝶掏吃殆尽,虽然小神卒坐了对方的大堂,但武心蝶不停叫将,渐渐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击之力了,额头的汗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将!”
武心蝶故意屡次花将之后,终于走出了制敌死命的马后炮。汪喜财的大被逼到死路上,进退不得,确定死棋了。
汪喜财目瞪口呆地盯着已成死局的棋盘,久久不说一句话,突然霍地站了起来,厉声道:“武心蝶,我和你从小玩到大,现在我才发现,你这一手棋下得是真好,装孙子装得更好!我可算认识你了!”
“汪喜财!”黄小丰正要恭喜武心蝶喜夺桂冠,见汪喜财恼羞成怒,赶紧好言安慰,“喜财,咱搞这个活动,全是为了娱乐,为了开心。谁输谁赢无所谓,看在我的面上,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哼!”汪喜财愤愤地啐了武心蝶一口,一把抓过手边的可乐,痛饮了几口,再也不发一语。
武心蝶自知今天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太厚道,也难怪他恨自己阵前使诈,心想尴尬之地不宜久留,正好小肚微痛,还是先去厕所蹲一会再出来比较好。
武心蝶蹲在厕所里,边看报纸边分析今天的事情自己有几分对几分错,猛然发现汪喜财似笑非笑地凑了过来。
“我说小武啊,刚才我的火气太大了,对你太不客气了,你没生气吧?”汪喜财皮笑肉不笑,脱了裤子蹲在武心蝶旁边的便池上。
“没有。”武心蝶惊讶他居然会给自己赔不是,有些受宠若惊,小声说,“今天是我不对,我哪有道理生财哥的气呢!”
“是么?没生气就好,呵呵。”汪喜财貌似谦和,见他眼神迷离地看着报纸,心里一动,猛一拍掌道,“晕!小武,我忘了带纸了,借你报纸给我用用。”
“好。”
武心蝶正想把报纸给他,忽然察觉他的眼神好像颇不怀好意,心念一转,改口道,“我撕一半给你吧。”
“别撕!”汪喜财急声阻止,“撕成两半怎么够用?都给我!”
“都给了你,那我就没了啊!”
“嗨!我解完手出去就给你拿纸来,你快给我!”
“财哥,我蹲完了。我现在就出去给你拿纸,你等我1分钟!”武心蝶已经确定他是想骗过自己的手纸让自己蹲在这里闻粪臭,边说边撅起屁股要擦拭。
“武心蝶!”汪喜财勃然变色,厉声道,“你还通不通人性?我一根烟都分你半根抽,你居然恩将仇报,骗走我的上网卡!现在我要用你的擦腚纸,你不先给我用,难道想让我用二手的么!”
武心蝶感觉到形势的严峻,看来他不让自己吃点苦头是不会善罢了。当下也不多做无谓的分辩,抓住报纸就往屁股上擦。
“好家伙!”
汪喜财大怒,一手用力抓住武心蝶拿着报纸的手,恶狠狠地逼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报纸你到底给不给我?不给,我让你蹲到粪坑里!”
武心蝶心里扑扑地跳,刚才他猛一拉自己的手,身子一趔趄,差点就后仰到粪坑里。自己力气不如他大,如果不给他报纸,恐怕他真会把自己拉到粪坑里。但就算给了他,瞧他那狠样,估计也不会擦净屁股就走人啊。
“嘛的,这可怎么办啊?难道得贡献出那张上网卡么?”
武心蝶左思右想,盯着手里那如同机密文件的报纸,心里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