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一开始跟着苏子安的原因很简单,无外乎是想要寻个踏实的生活。在她看来,她们都是伺候人的,跟个好的主子,日子也能过得舒服一些。
事实上,跟随苏子安之后,清莲的生活也的确像是她想象的那般,日子变得平静了许多。没有了下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苏子安更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
苏子安第一次说将清莲当作妹妹的时候,清莲本以为这只是随口一说,或者说是苏子安有什么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事情想要假借她的手去办,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与苏子安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清莲才发现,苏子安所说所讲,皆是出自于真心。
有的时候,清莲自己都在想,自己当初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福分,能够被苏子安选中,做了贴身侍婢。
清莲还记得苏子安告诉自己,说是王爷说这辈子只会娶一个人为妻的时候,清莲本身是不相信的,她看着苏子安喜悦的神情,甚至还想出口劝苏子安,让她不要相信这些话。
正因为是王府的下人,清莲才将这人情冷暖看得更加清楚。喜爱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一心一意只为一人,一旦厌倦了,过去的誓言也就做不得数了。
清莲不想让苏子安伤心,在她看来,如果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可是看着苏子安满心欢喜,再看看王爷的情意拳拳,清莲突然不忍将劝阻的话说出口了。她陪着苏子安经历了许多,有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会想,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夫人和王爷真的做到了呢?
独自一人的时候,清莲也会思考,如果有一天,王爷真的变心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她听说过许多大院里的腌攒事,跟在一个不受宠的夫人身边,婢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且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看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其实也是最狠得下心,手段最毒辣的。比如谋害个子嗣,想个诬陷人清白的法子……
当然,夫人姬妾们大多不是不会亲手去做这些事情的,真正出力的往往是身边的仆人。
可是,苏子安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清莲摇了摇头,她跟在苏子安身边这么久,苏子安似乎一开始是什么样,最后还是什么样,她跟着的这位夫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苏子安不会去做那些事情,也不屑于去争宠。
清莲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如果真的有一天王爷的后院里有了别的女人,苏子安根本不会去斗去争,她只会带上的行囊,转身离开。
那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清莲坐在石阶上,看着的天边的圆月,陷入了纠结。
另外寻一个主子?清莲摇了摇头。
能够跟在苏子安这样的主子身边已经是福分了,哪儿有人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每次跟的主子都像是苏子安这般。清莲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对这世道没信心。
跟着夫人走吧。清莲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有一天王爷变心了,夫人要离开,自己就跟着夫人走南闯北,去领略那些未曾领略过的人生。
从头至尾,清莲没有考虑过,苏子安会不会带自己走,或许,她已经默认了自己与苏子安的姐妹关系,姐姐要离开,怎么能不带上妹妹呢?
她笃定,只要自己开口,苏子安不会放任自己在水深火热之中的。
然而,后面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清莲的预料——苏子安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清莲只觉得晴天霹雳。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见证了苏子安和白恕之间经历的那么多事情,她本以为这一定会是一个大圆满的结局,她本以为自己见到了世界上不曾有过的真爱,但事实却格外残酷……
十年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清莲都觉得十分难熬。有的时候清莲都会忍不住怀疑,苏子安真的还能醒来吗?可是白恕却不一样,他好像是笃定一般。
白恕登基那天力排众议,给尚且处于昏迷之中的苏子安封了皇后之位,并且对着众位大臣说道:“朕今生只会有一人相伴,她不仅仅是皇后,还是朕的妻子。”
皇后的位置固然高贵,可是妻子二字更显情深。
饶是先皇白瑜也做不到这个地步,白瑜当初宠爱高贵妃,但到底也只是宠爱罢了,后宫之中的嫔妃并不少,有的是出于喜欢,有的是出于前朝后宫的制衡……
对了,先皇白瑜已经退位,他是主动退位的,说是为了赎罪,甘愿用余生去守住什么封印,并且禅位于白恕。白瑜离开的时候,高贵妃并未陪在他身边,只有那位情根深种的高小姐不惜忤逆父亲,也要追随。
想到这里,清莲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高小姐跟苏子安是至交好友,如果苏子安尚且清醒的话,一定会劝一劝吧。
可是……
清莲时不时就会去冰棺那里看上一看,来这里最多的人就是她和白恕了。不过白恕登基后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每次来的时候都难掩疲惫的面容。可即便如此,白恕还是每周都会来,每次过来都会与苏子安说上许久的话。
清莲感动于白恕的深情,但有的时候也会心中发慌——这样的神情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旧人迟迟不肯醒来,新人却层出不穷。清莲不知道白恕还能坚持多久,因为她知道,无论是白恕还是自己,都在等待,都在熬。
十年间,白恕不是没有想过给清莲找个好人家,可是每次清莲都格外坚定地拒绝了,理由也十分简单——我伺候夫人伺候惯了,要是夫人醒来发现身边伺候的换了人,定是会不高兴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清莲也是有私心的。她想用自己的存在提醒白恕。虽然她知道,如果白恕真的变心,她的这点提醒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毕竟她也只能为苏子安做这些了。
好在,白恕也并未勉强她,反而待她很好,有的时候还会跟她说说话,谈论的内容无非是苏子安尚且清醒时候的事情。
好在,苏子安终究还是醒来,无论是她,还是那位深情的帝王,都等来了属于自己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