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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兮,比易水寒。
当此国之大祭,竟有如此变故,实在是令在场的文武百官始料未及。
这是自大汉立国以来,闻所未闻的丑事,若是传扬出去,莫说在国人之中将引起莫大的轰动,甚至会引得四方诸侯人心思变,四夷野心膨胀,实非帝国之福,人民之幸……
在权力顶峰之中,道义向来都不名一文,所有的只是利之一字而已。
百官以利相合,又因利离心,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实在是字字珠玑,刀刀入肠,发人深省。
自刘荡仁误入深山失去了踪迹,明眼之人选择了另投他处,乘东风飞黄腾达,而固执之人早已化身尘土,不知所踪。
前几夜的变故,刘荡仁大占上风,又使得部分见风使舵之辈转而投入了他的麾下,可今日再生波折,就是再狡猾的狐狸,也变得难以适从起来。
“诸文武何须犹疑?太子殿下正统在此,尔等看不清那个冒名顶替妖道的嘴脸么?”
靠山王振臂一呼,大声说道。
他其实并无多少修行,中气不足,喊叫声自然无法凭空传播太远,魔主吐一口气息,助他一臂之力,将他的声音传到了太庙每一个最偏僻的角落之中,所有人听音如在耳边。
他这一声之下,果然收复了不少人心,一些人权衡良久,终于看也不看那脸色越来越黑的刘荡仁,转身便朝着靠山王那边走去,余下部分目光闪烁,恐怕离去也只在一时三刻之间,仅只有寥寥数人,依然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
“哼,本宫堂堂正正,怎么会是假冒,简直笑话!”
刘荡仁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他的心中虽则遗憾于己方势力的大肆流逝,此消彼长之下,他的情势更显不利,可他心性甚高,若让他屈身哀求,也属痴心妄想。
“妖道,你说你是故太子,本官早已怀疑,你有何证据证明?”
靠山王身旁一年老官员朝他谄媚一笑,随即蹦了出来,跳脚喝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是就是是,何需向你这只蝼蚁展示证据?”
刘荡仁心中大怒,他认得说话那人,本是管理帝国财政的少府大人,只因当年在太子府钱粮一事上不够爽利,遭了他吊在树枝上的好一顿毒打,当时少府是敢怒而不敢言,只今跳将出来,只怕是要落井下石,一清旧账了吧?
“你!你……”
那位少府本想借势复仇,顺道向靠山王递上自己的一本投名状,哪想到还会遭受如此侮辱,这新仇旧恨一齐爆发,胸中闷着一口浊气不得其门而出,终于在手指哆嗦着点了数下之后,“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仰面便倒……
刘荡仁一言将老少府说倒,众官当即哗然一片,尽皆偃旗息鼓,一些活跃者一时也作声不得。
靠山王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想着不便对他置之不理,对收服人心不利,便令人将他带出,寻随行太医当场就诊。
刘荡仁掸了掸衣上尘灰,很是满意自己的一语之威。
“皇上驾到……百官跪迎!”
忽然,人群之外,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声音。
声音应是发自于某一宦官,本不足为奇,奇的只是话中的内容,皇帝秘不示人已有不短时日,也不知为何会在此刻现身?
“父皇!”
刘荡仁面上一喜。
“呀依,是哥哥的父皇,那我该叫他什么呢?父皇……皇帝大叔……还是……”
桃夭的目光终于从魔主身上移开,转而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自魔主露面,她便一直都在气鼓鼓地瞪着他看,如果不是他在海里挖了一个大洞,她和哥哥怎么会掉到这里来?哥哥怎么会认不出她来?
“为何……”
百官朝着正朝前而来的歩辇跪地相迎,刘荡仁也不例外,他虽不明为何皇帝会在此刻出现,只是他在看向靠山王与刘安己二人之时,却意外地发现他们二人并无他所预想之中的慌乱与无助,反而神色从容,俯身期间,还不忘诡笑着与他对视了一眼。
不过无论如何,那奸王的阴谋昭然若揭,只要皇帝一出面宣判,百官乃至天下万民,谁敢不服?
这便是天下之正统,其中拥有的莫大威能,绝非个人所能抗衡!
“众爱卿平身!”
皇帝的脸色苍白,被宦官从歩辇之上扶下,他来到百官之前,轻轻说道。
“谢皇上!”
几番繁文缛节之后,君臣之间终于开始说上了话。
终于再见父皇,刘荡仁鼻头一酸,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一起身便欲冲上前去,看看父皇的变化。
哪知那靠山王眼神一使,就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卫士手持利刃将他拦住,而那靠山王与刘安己二人则是畅通无阻地来到皇帝身边,各自请安不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刘荡仁怒视着靠山王二人质问道。
这区区几个卫士,自然难不倒武艺大进的刘荡仁,只是值此庄严的时刻,他就是再纨绔不羁,也不好公然出手。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危,决不允许你这样的妖道靠近半步。”
靠山王冷冷说道。
刘荡仁神情一滞,忽觉悲从中来,想他堂堂储君,本是无上的荣耀,一言既出,天下莫敢不从。
哪知如今他处处掣肘,回回受气,而他除了愤懑之外,偏偏少有雷霆手段能够用以维护自己的尊严,如此堕落,叫他情何以堪?
“你……你真是妖道假扮的仁儿?”
皇帝指着正暗自神伤的刘荡仁,询问侍立在他身旁的靠山王道。
“正是!”
“不是!”
靠山王与刘荡仁一人一句,同时说道。
“安己,你说!”
皇帝的目光在这二人之间来回挪动,无法判断,只好朝着刘安己再问道。
“启禀父皇,皇兄早已殒身于十万大山之中,他分明就是那个名叫陈心隐的妖道,是受西南王指使,要假扮皇兄,谋夺我大汉皇权的。”
刘安己早已酝酿良久,听皇帝相询,忙正色说道。
“父皇,请您千万勿要听信奸人之言,儿臣是真是假,您一看便知!”
刘荡仁再也不顾什么禁忌,冲动地抽出隐锋剑来,一人一下,便将那几个拦路的卫士悉数拍开,而他倒提长剑,径直朝着皇帝所在之处奔去。
“太子哥哥快停下!”
乔装打扮成太子府卫士的清影郡主大惊失色,惊呼道。
秦将军心知不妙,忙命众将士原地待命,而他抬脚便往地面重重一踏,如一颗陨石一般冲出,将沿途所有拦路的官员撞开……
刘荡仁情急之下,竟被冲昏了头脑,他手持兵器朝着皇帝冲去,这等事情无论是摆到四海任何一处去,也是说不过去的。
若靠山王再以此大做文章,那么刘荡仁“意图弑君”的罪名,就真是洗脱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