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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妖勾连,此乃大忌,官府的威信在乡民心中可谓尽失,若是长久对峙,恐怕还会激发民变,届时一发不可收拾,是天下千万人之难。
陈心隐自己也假假算是一名吃皇粮的官员,为了稍作挽回,他空口无凭,无法可想,只得取出自己的两方令牌官印示人,并表示自己就是朝廷派来侦查此事的钦差特使,大汉帝国从未曾放任妖邪横行,祸害乡里。
好一通口舌,终于使这一事件平息下来,也是他此时在乡民心中的威望一时无两,否则他就敢多说一句,亦要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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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你初来乍到,涉及此事不深,罪不至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须得散尽那些不义之财,补助那些因你受害的乡亲,而且你这官也无需再当,不如趁早收拾行囊,辞官归去便罢。”
此事已了,桃源乡不破不立,今后的重建重担,就得落在他们自己的肩上。陈心隐临行之前,带着猪四空特意去了一趟县衙,找到了正躲在书房中唉声叹气的县太爷。
“多谢大人指点迷津,下官自当依言行事。”
县太爷在陈心隐这尊煞星的面前,早已如惊弓之鸟,自然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敢讨价还价。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罢,陈心隐便带着桃夭,跨上路虎,飘然而去。猪四空质本淳朴,解开了心魔之后,心中感激,便想要随他而去,鞍前马后伺候起居,无奈被他婉言谢绝,还委托他留在烛幽山中,做个踏踏实实的守护神,惩恶除奸,当然其中不发存在考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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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桃源乡,一路晓行夜宿,身后的广阔山脉逐渐远去,路途无波无澜,虽说是难得得平静,却也颇为无趣。
燕凌风念自己历经万难,才得以初窥修行门径,自然是格外珍惜,而为了磨砺己身,他坚持不受陈心隐为其提供的机关兽坐骑,只肯用一双腿脚来丈量天下,行走途中,他还可随时演练术法战技,可谓是大有裨益。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是这诸天寰宇,虚空万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每一个人心当中,都隐藏着一部经典,陈心隐的胸怀与视野,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人心碰撞,一场又一场的生死纷争之中,不知不觉地开阔起来,有如醇酒埋地,历久而弥香。
人间俗世之中的智慧,便是人生的智慧,而人生的智慧,便是行走仙路所必备的干粮与清水。
玄真老道遣他下山洗炼本心,这其中的苦心,他行走越远,也就体悟越深。
这便是人所必历的成长!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乐理博大精深,实在是难以穷尽,我所会的,恐怕只是区区皮毛……”
乘着路虎,闲来无事,陈心隐一路前行,一路盘腿抚琴,别有一番乐趣。只是越是钻研,他就越是惆怅,深感为人一生,如白驹过隙,实在是过于短暂,而学问无穷无尽,若是执着于全知全能,总是容易走火入魔的。
“哥哥,你那儿有玉么?”
桃夭忽然跃上虎背,轻声问道。
“嗯,桃夭,这是你要的玉瓶。”
陈心隐爽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只装伤药的小玉瓶,凑近耳朵摇晃两下,聆听声响,发现其中尚有一些药液残留,不舍丢弃,踌躇良久,只好将手背往一颗粗石面上擦破点皮,渗出血丝,而后才心满意足地将药搽上,将空瓶递过。
“谢谢哥哥。”
桃夭欢呼一声,接过玉瓶,落回地面,左右寻摸片刻,眼睛一亮,将其径直往石面上一摔,只听“当啷”一声脆响,玉瓶顿时便被磕得粉碎。
陈心隐眼睁睁地看着玉瓶损毁,心疼得直欲落泪,刚想要训斥几句,却听桃夭喃喃自语道:
“玉碎的声音,果然和云中仙姐姐的声音一样好听,我也要学……”
这装药的小瓶,其材质可是出产于昆仑山的羊脂白玉啊,拿到世间随手卖出,就能换来无数金银,哪想到竟被桃夭这样随手毁去,真是暴殄天物……
“桃夭,你……”
他叫来桃夭,努力板起脸孔,铁了心要改变她的这一坏习惯。
“哥哥,你还有这种小玉瓶吗?我还要几个摔着玩……”
不等他将重话说出,桃夭用两只小手捉住他的一只手臂,欢快地左右摇晃着。
陈心隐看着她那如一泓秋水般澄澈的眼神,满满洋溢着幸福的喜悦,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比月牙还要可爱,粉红色的腮上是两个深浅相宜的小酒窝,或许让铁人见到,也无法不化为绕指柔情……
他有心训斥,却张不开嘴,有心说不,又使不上力,最后只好认命似地从怀里掏出几只小玉瓶来,也不管里边是否还有残余药液,毅然决然地交给了桃夭。
……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壁,陈心隐的威名,伴随着他所做下的惊天事迹,通过各种途径,不觉之间,已是传遍了这整个神州修行界中。
其实他沿途所遇的这种宁静只不过是一种假象,他这一路走来,越高山,渡长河,倒有八九成是身在荒郊野岭之中,哪里可能会有长时的宁静?那些隐于黑暗之中窥探的眼睛,何尝会轻易闭上?
只是他们这一行人的风头正盛,那些盘踞于穷山恶水之中的妖魔有自知之明,不敢轻攫其锋罢了。
过了一段险峻山道,前方路渐开阔,遥见前方酒旗当风招展,原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家开在此处。
嗅着随风而来的酒香,陈心隐口舌生津,腹中寄居的馋虫一下子便被勾惹起来。
他葫芦里的美酒虽好,毕竟数量有限,在桃源乡大庆三日,早耗去了一多半,岂能不仔细省着点用?况且入乡随俗,遍尝天下美酒,亦不失为他此次长行的一大乐趣。
燕凌风是一个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十有八九,都是一个嗜酒之人,他见前方酒旗飘摇,食指更是大动,跟着陈心隐一路行走,他好些时日不曾开荤,口中寡淡无味,早想着要大口吃肉,大碗饮酒,以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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