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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等有幸又迎来了诸位岛外贵客的驾临。想来本座所订下来的规矩,诸位皆知,就不再赘言,还是那一句话,若是哪一位道友自认能够从本座手中讨得便宜的,请只管放马过来!不过还请诸位谨记,自古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愿赌,就该服输,若是有人输了,却又胆敢赖账的,蓬莱的威严,不容许来自于任何人,任何一方的挑衅。”
那张巨大的歩辇之中,传出一道似醒非醒的声音,可这略带迷糊的嗓音,似有非凡的魔力,偏偏是如此地令人信服,所有人皆是面容肃穆,并无人敢于有丝毫的轻视。
“又是一个三年……三年复三年,命运的转折,是哪一个三年,下一个三年,未来又在何方……”
歩辇中人,似在自言自语,话语之中,又似蕴含着极大的奥秘,
“三年又到,盟约已解,尔等可先自行选择离去与否……”
歩辇周围,那几名身穿铠甲的岛外修行者,听闻此言,悚然动容,愕然将目光放注到了当中的那张歩辇之上,转而一想,才如梦方醒,嘴角纷纷露出一缕会心的笑意,这缕笑意朝着四下扩张,很快变成了微笑,而后迅速又成了大笑,爆笑,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涕泪交加,只差满地打滚……
陈心隐愣然远望,不明白他们为何而笑,可扭头察看身侧,除了少部分如他一般不明所以之外,大多数人面容平静,想来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时光仿若白驹过隙,此言果然不假,一晃三年已过,我等却未曾反应过来,让大家见笑了……”
那几名狂笑之人好容易才止住笑声,直起身来,抬起衣袖,擦干眼角冒出的点点泪花,尴尬地对着围观人群团团作揖,只是看他们的神色坦然,倒也并不十分以此为意,
“岛主,我等早有共识,此番……不愿离岛。”
一言既出,无论是蓬莱仙岛一方,还是岛外来人一方,除了少数几人,同样无人对此感到有丝毫的奇怪,恐怕又是见怪不怪了吧?
陈心隐暗暗思量,这所谓的岛主,让他们离岛,可他们又不肯离岛……
这之中……究竟有何玄妙之处呢?
他想不明白,可在此时的这种场合,显然并不是提问的良好时机。
“唔,既都不愿离去,便归队吧。”
辇中人干脆说道,对于这些外来之人的选择,他亦早有预料,是以并不以为怪。
“我等愿永镇蓬莱,不敢稍离一刻!”
那几人相互对望几眼,噙着笑意,点了点头,随即异口同声,有力地发出了如上宣言。
人群之中,与陈心隐一行人相隔甚远的某处,有一白衣男子,正凝目遥望着大旗之上的那座飘渺宫殿,和下方的那只大鸟,目光时而坚定,时而疲惫,简直可谓是复杂难言。
“徐大哥,那面大旗,有什么好看的吗?”
白衣男子的身边,俏生生立着一名黑袍少女,正是刻意遮掩了面容,改变了嗓音而来的山鬼,她见徐无鬼神色不对,担忧地问道。
徐无鬼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才摇了摇头,并未对自己的异常举止做出任何的解释,有些事情,无需过多的解释。
山鬼越发担忧,她的徐大哥,她那如最亲爱的兄长一般,从小照看着她长大的徐大哥,从未对她有过任何的隐瞒,她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都是有问必答,还生恐诉之不祥,他在北冥深处存在的那座风宫,常人难至,独有自己,想去便去,奈何今日……
只是,她已足够懂事,并未多问,想来徐大哥不言,就自有他的道理吧?不让自己知道,也有不让自己知道的理由吧?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穷追不舍呢?
“二哥,既然三年约定已了,你为何还不肯回来?”
那边几人笑过之后,其中一名昂藏阳刚的汉子愕然扭头,将目光投到了这道质问的来源之处,在那儿,他只看到了一名头顶峥嵘双角的年轻男子,那名男子的身旁所立着的,皆是往日他最为熟悉的几张面孔。
“三弟,南海有你和大姐在,二哥很放心。”
那名昂藏汉子迟疑片刻,才毅然决然地说完这句,而后干脆阖目养神,不再看向那处。
“三年之期已到,我儿并非盲目之辈,不愿离去,想来自有你的道理……”
雍容的南海王妃扯了扯神色焦急,还要再劝的三太子敖豫,沉静如水地开口说道,只是在说完这前半句之后,她的语气,陡然下转,犹如从温暖的春日跌入了数九寒冬,冷得刺骨,
“只不过,若是让我知道,洪儿你是被任何人,用任何方法所胁迫的,那我南海龙族的怒火,就是蓬莱溟海,也泼不灭。”
她的冰冷目光,冷彻心扉,直接落在了那方歩辇之上,直欲穿透那层层帷幕,她言语之间所指之人,不言而喻。
此时的南海主母,再也不是惯喜在宫中欺负夫君的母老虎,也不是喜欢替南海诺大家业未来的继承者瞎操心的王妃,而是一个露出狰狞的獠牙利爪,拼命守护犊子的母亲。
“母妃,父王,你们误会了,孩儿不肯离去,自有孩儿的道理,绝非有人胁迫,这一点,二老大可放心……至于三弟,你和大姐在家,得好生照料二老,替不孝的为兄多尽一份孝心。”
南海龙王二太子敖洪说完这话,为了不再纠缠此事,干脆转身走到了歩辇后方,站到了南海众人的视线之外,既然相见更添愁苦,争如不见。
“二哥,你知道弟弟自小随性,不是个能够治理南海的良人。”
敖豫还不肯甘心,扯着嗓子,不顾仪态地大喊大叫,试图做着最后的劝说。
“父王正值春秋鼎盛,更何况还有大姐在,二哥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歩辇之后的敖洪,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可是二哥你乃是我南海千年一出的天纵之才,自小习练法术,也比我勤上许多,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带领我南海万族,撒播南海光辉,走向强盛吗?为何今日却又忘了初心?甘心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岛上?”
敖豫有些急了,他虽常被人唤作纨绔,却极有自知之明,对于自己所不擅长的,他从来不敢妄自尊大,他最向往的,无非就是闲品一杯香茗,在一午后通读好书,或是去学堂教授学生,如此而已,当一海之责压在了他的肩头,他本能地,就是想要逃避。
“三太子,还请慎言……二太子,你既然已选择留下,就不必多言,可知言多必失。”
蓬莱岛主突然出声说道,隐隐提醒着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