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你这样当着我们的面来挖我灵虚山的墙角,岂是君子所为?”
玄真老道眼睛一瞪,不满地说。
“玄真,你这老道,修行多年,难道就看不透那所谓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道理吗?我观这位小哥精华内蕴,气宇不凡,正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若是入我鬼方,不仅可以得一娇妻,他日做我左膀右臂,领我雄兵十万,扫除天下,席卷宇内,也是改朝换代的一品,岂不比做你这山野村夫,守山中几亩薄田更妙?”
鬼王扶余摇了两下扇子,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一长段说将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扶余是何人,里子要,面子也要!
“承蒙鬼王老伯厚爱,只是小子生于斯,成于斯,须臾不肯离去。”
“既如此,那今日想来不免一战,到时灰飞烟灭,也别说老夫未曾提醒过你。”
“想战便战,届时玉石俱焚,可别怪老道未曾提醒过你。”
鬼王扶余冷哼一声,戟指向前。他倒也是个干爽利之人,说战就战,不见丝毫犹豫。
将手中折扇往空中一抛,念动神咒,一时间天地光华万丈,这折扇迎风就长,直到千丈方圆,在脚下山林中投下了一大道阴影。
再看他的举手一伸,一道透明的虚影从手心延伸而出,向上游走,与扇骨紧紧相接,远远望去,正是一只透明巨掌持着一把巨型扇子。
折扇一尺,杏送风凉;折扇千丈,隐天蔽日。
大手持着折扇 ,循着独特的节奏对着演法场不停扇动起来,随着这扇子的动作,一道道锐气逼人的风刃从扇子前端生出,划破虚空,向着玄真等人铺天盖地地打来。
“众弟子听令,应敌,结太极伏魔大阵!”
玄真老道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在此地,在此刻,淋漓尽致地散开。
灵虚山众弟子早已严阵以待,此时得玄真之令,不慌不忙地按照阴阳鱼形状站好位,布好阵势,列成了一个太极伏魔大阵。
大阵一成,一道道剑气升起,与迎面而来的风刃碰在一处,大多剑气与风刃都在这一场碰撞中光芒一闪,就双双湮灭在了空中。
“好!灵虚山太极伏魔大阵果然不凡,只可惜我并非魔。”
鬼王扶余赞了一声,闲扯一句,再次结出一个法印,透明手臂光芒一闪,折扇上发出的风刃数量陡然增多,速度明显加快。
来得正好!灵虚山众弟子丝毫不惧,太极伏魔大阵流动的速度也随之加快,阵上激荡出来的剑气威力顿时暴涨了近三成,空中涟漪四起,这剑气与鬼王扶余的风刃再次战了个不相上下,难分难解。
扶余见自己的风刃无功而返,丝毫不觉意外,灵虚山数千年的威名,岂会如此轻易就被他一人攻破?他并不恋战,停了风刃,收下折扇。
他深吸一口气,张口一吐,一大团黑色雾气从他嘴里喷出,这黑气极度黑暗,仿佛其中蕴藏着最深的绝望,灵虚山天成的灵秀之气,被其排挤,泾渭分明。
黑雾一经喷出,立刻化散万千,每一小团黑气都在不断蠕动着,长成无数个骷髅的头颅模样,阴风怒号,仿佛来自于九幽之底,直将灵虚山上之人看得是毛骨悚然。
这些黑雾骷髅头骨一个个面目狰狞,黑雾流动,深深的眼窝中闪着幽幽绿光,阴阴惨惨,悲悲戚戚,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整片天地都被笼罩在了这片阴郁之中,一股寒气从脚底向上蔓延而去。
“父亲,你竟然练了这个……”
山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父亲,面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她的眼角流下泪来,这是为这无数的无辜亡魂流的泪。
扶余无暇理会,伸手向前一指,这万千团黑烟骷髅头就朝着灵虚山众人陡然咧开嘴,发出一阵阵凄厉刺耳的尖笑声,然后争先恐后地拖着黑色尾光,疯狂地涌了过去。
“变阵,大光明阵!”
玄真老道又是一喝,他知道,太极伏魔大阵并不适合对付这中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的黑雾状骷髅头。
而大光明阵,正是一切邪魅的噩梦。
玄真老道不忍地看着这些阴魂,心中早已把鬼方给骂了个遍,想鬼族天赋异禀,掌握生死之道,却不将这能力用在正道上,专干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就是天道也不相容。
只是可惜了这些无辜的亡魂,道门缺乏超度接引之法,说不得还得去佛门请教,不耻下问……
他在这边神游天外,冷眼旁观,百忙之中还在计划着诸般善后事宜,冷不丁却发现底下众弟子们正在挠头的挠头,面面相觑的面面相觑,为数不多的几个正在奔上忙下地安排摆阵……
怎么回事?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摆阵应敌啊!玄真心中一惊,其中一位弟子似乎察觉到了玄真的目光,尴尬地回道:
“呵,玄真师叔,我们平日对这大光明阵有些疏于演练,所以……”
玄真一听这话,简直是一口老血就要喷出,他吹胡子瞪眼,有种把这些懒虫通通丢入思过崖面壁思过个十年八载的冲动。
想那大光明阵,乃是灵虚山弟子必修之法阵,临到阵前,却说未曾熟练……算了,现在情况紧急,回头再来教训他们。
玄真手中生出一股吸力,从正在定坐的云灵子身边将他的金丝白玉拂尘一下摄了过来,握在手中。
他手持拂尘,舞出万千金丝,每一根金丝都牵连着一道金光。
金光闪现,直透万界,一下子就笼罩住这半片天地,凡金光过处,阴霾瘴雾纷纷如融雪般消散无踪,无论是骷髅还是鬼怪,在这金光之下,再无处遁形,就仿佛是冰雪遇到骄阳,滋滋声响络绎不绝,化作一道道青光闪灭。
天地之间再次恢复了清净与光明。
玄真收身矗立,睥睨着鬼族部众,暗地里却是松了口气,状若不经意间将手往道袍背后蹭了蹭,擦掉手心里冒出来的汗水。
呼,差点就一世英名尽毁。
“很好,灵虚玄真果然名不虚传,颓废多年,修为竟能不减反增。”
扶余对自己的招数被破,面上倒是一点也不加懊恼,他接着说道,
“凑巧老夫的功力亦有长进,正想找一个对手认真地比划比划。”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玄真老道将金丝白玉拂尘往后一递,就有一股轻柔的气流将它托起,平稳地送到了云灵子的身边。
他再念动咒语,一柄长剑“吭”地一声从灵虚山深处不知哪里飞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这是沉睡的怒龙觉醒的声音,声响过后,只见一柄长剑拖着长长一道光尾,仿佛是银河落地,流星闪出,携空灵之势,宛如游龙破空而至,静静地悬停在了他的身前。
这是一把藏身名山,韬光养晦多年的宝剑,剑身上闪烁着幽幽点点的寒光,宛若一泓秋水,冰露云成,只需看这剑锋一眼,那凌厉的气势就能叫人双眼刺痛,流下泪来。这把剑历经了千劫万世的沉淀,古老,苍茫,大气,又怀着对未来的向往,凌厉,精神,一往无前……
自古宝剑配英雄,英雄今日归来,宝剑亦不甚喜悦。
剑名秋水!
深秋之水。
“没想到老头子拿起剑来,倒也像模像样。”
陈心隐自然是把这一前前后后的过程看了个一清二楚,觉得拿剑的这个玄真与平日里习惯性偷懒不刷碗的那个玄真虽然截然迥异,却一点也不违和……
宝剑出鞘,利断秋水;宝剑归鞘,玉韫珠藏。
“好!剑好,人更好!”
鬼王扶余将手中折扇一收,就率先朝着远方飞去,他们两人这一战,势必影响甚大,为了不波及旁人及山景,自然得另择战场。
对于这一点,玄真老道自然更是赞同,二话不说,踏空而起,驾着剑光,紧紧缀在扶余后头,不紧也不慢,向远处飞去。
鬼王扶余与玄真二人离去之后,灵虚山上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两方人马相互之间大眼瞪着小眼,桑楚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们去其他地儿打架去了,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你们也可以过来试试。”
玄智冷冷一笑,毫不示弱。
玄真不在,玄广与玄大二人个性使然,并不擅长领导战斗,这儿自然由他做主。
他每每瞥到明成那不人不鬼的模样,他的内心就是一阵阵的揪起。于是,他连带着对这些什么鬼族通通都痛恨起来,就连山鬼,虽然几乎不关她的事儿,如果不是看着陈心隐的面子上,他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那就试试!”
桑楚拍了拍手,丢了个眼神给侍立身后的一位将士,那将士取出一面黑色的小旗子,挥动几下,一道柱子般粗细的黑光就从旗子上射出,仿佛一把利剑一般直插凌霄,这道黑光,方圆千里之内尽皆可见。
这就是信号,发动总攻的信号!
轰隆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