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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双方相互对峙,风动,云动,敌不动,我不动。
陈心隐不动的原因显而易见,一是以寡敌众,最忌深入重围,二是他不善空战,面对着这群高居天空的妖怪,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而天上群妖的不动,其中原因则要微妙许多。众妖虽为战时的同盟,也有虎王作为无冕之尊,居中震慑群妖,可是想他们个个可谓都是天之骄子,桀骜不驯之辈,平素里为了些地盘贡品,明争暗斗,磕磕碰碰本就在所难免。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如表面所见的那样和谐,面上带笑,暗里藏刀者大有人在。
人皆有私心,妖虽非人,亦有私心,这是天下有灵众生的共同天性,难以磨灭,如今大敌当前,他们大都不愿做那吃力不讨好的先锋,一个不好,就要在剑下变成先烈,到时什么权势富贵,什么美女佳肴,都可呜呼哀哉了……
另外他们皆知自己的敌人,绝不止地上那个使一把破剑的少年一人,有个小姑娘在旁虎视眈眈,一看就是满肚子的坏水,还有那只女鬼,与一个中年男子则隐伏在暗处,随时都有雷霆一击……
于是双方忌惮,天空高悬的圆月就在这样诡异的沉默之中,东升之后,渐往西去。
乌鹊南飞,一声清鸣,径往烛幽山而去。陈心隐远望而去,借着太极之力,将自己的声音送上云霄,道:
“喜鹊鸣叫,此乃吉兆,预示着你等妖邪今日必败,不若趁着性命犹在,及早收手,只要发誓再不踏入这桃源乡中,装神弄鬼,在下做主,放你等一条生路。”
“黄口小儿,就敢口出狂言,那只鹊乃是我等山中之物,要说吉兆,也是我等吉兆,劝你还是快快缴械投降,省得本王多费手脚。”
虎王咆哮一声,义正言辞地分辩道。
“呵,是你是我,空口无凭,多说无益,这样,不若你我这便前往烛幽山巅,青山为凭,明月为证,决一死战,你可敢否?”
陈心隐赶着话头,趁机激将道。
“有何不敢,在我等地盘,我怕谁来?为示公正,让你先行。”
虎王目视左右,见众人皆是义愤填膺,心知都被陈心隐那一番狂妄之言激怒,他见士气大涨,心中笃定,二话不说便点头应战。
陈心隐收起面上轻狂之态,将隐锋剑插回腰间,脚步连踏,使动得意身法,一言不发地当先朝着数十里外的烛幽山而去……
烛幽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凭着陈心隐的速度,一路兔起鹘落,只花了盏茶功夫,就已只身赶到,并沿着简陋的山道,攀上了山巅那方圆百八十丈有余的大片平地。
众妖半云半雾,特意落后片刻才跟上,只是云路旷渺,无阻无滞,不似地面曲折,由此几乎与陈心隐一前一后,同时抵达了巍巍烛幽山山巅之上,皎皎明月之下。
众妖见他贴地而行,也不疑有他,只当是不愿在战前与他们争路而已。
……
陈心隐落在了山顶一边,而众妖则集体落在了另外一边,长月当空,隔在了他们之间。
陈心隐横持长剑,直指虎王,说道: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说罢,他再无保留,身躯一颤,将水流布满周身各处,长剑一震,绽出霞光万道。如此进可攻,退可守,是他此战的最大凭依,而尽人事,听天命,他只要尽了力,也就不会再留遗憾了。
他单足一踏,势若流星,朝着据于核心地带的虎王而去。擒贼先擒王,乃是正理,只要除了这群妖怪的首领,届时他们心高气傲,互相不服,再来各个击破,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虎王早是山林霸主,凶威凛凛,岂会怕事?从来只有他欺别人,何曾被人欺上门来?
此刻竟被陈心隐当作软柿子来捏,他心中羞怒难当,两只巨掌一合,向外猛张,胸襟一阔,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阵足可开碑裂石的虎啸……
“又是虎吼功……”
陈心隐心说你这虎妖不换汤也不换药,难道我还会第二次遭你暗算?
吃一堑,长一智,他早已学乖,一见虎王那显而易见的动作,便迅速将太极之力搓成两团小球,将自己的两只耳孔塞住,由此任外界如何山崩地裂,他自岿然不动。
虎王吼罢,见他居然无恙,知是得意技法轻易被破,而那剑光速度丝毫不减,此时距他鼻端只不过区区三丈开外,眨眼将至。
虎王能成一方霸主,逍遥快活,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见剑光及身,自忖躲避不开,于是不退反进,将两只厚掌之上布满层凝如实质的金白光芒,这是他多年修行,所炼成的一口虎煞神真,无坚不摧,远比寻常灵力厉害。
西方白虎属金主杀戮,凭的就是一口煞气不灭,这只虎妖算是有了道行,居然让他无师自通,得了其中的三分精髓,不可小觑。
陈心隐体内神气一提,手中招式变化,使出了挫锐式来。
挫锐式不比解纷式灵动,可是势大力沉,最善攻坚,再加上有隐锋剑天外神铁的坚韧为辅,用来对付虎妖所向披靡的金光,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了。
只听“叮”的一声嗡响传出,剑光落下,虎掌上行,二者相合一处,毫无花假地碰在了一处。
虎王脚踏实地,有根有底,受此巨力,双脚踩破山巅岩石,直没脚踝,岩石化为齑粉,弥漫成尘,尘影之中,他的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向着地下矮了半截,以作卸力之用。
力分两头,不止在虎王身上,同样也在陈心隐的手中,他身处高位,没有足够坚实的根底,只觉手上一阵磅礴大力传来,就如手持铁棒,被一只红了眼的蛮牛迎面撞来,用角死死顶住,再也用不得力。
而与此同时,那位隐藏虎王身旁按兵不动的猞猁妖,也在这一下空挡里豁然出手,打算攻他个出其不意。
身形一闪,猞猁妖就朝着明显已是强弩之末的陈心隐而去,手中利爪森森,泛着寒光,只等着渴饮鲜血,除得大敌,这一次有虎王替他营造出的绝佳机会,他必要得手,如此才能无愧于虎王昔日栽培的恩德……
一方泡影之中,陈心隐转过头来,目光定定地凝视着那只越来越近的利爪,虎王手掌一翻,一合,变格挡为束缚,反而将他手中长剑,牢牢地攥在了手中,不使他挣脱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