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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城来,人流熙攘,那街道虽宽,也是枉然。莫说行车不便,就是御马而行,也难免磕磕碰碰,不是撞倒了不及闪避的行人,就是马蹄踩坏了两旁售卖的蔬菜瓜果。
“在帝都,有马终究不如无马好……”
秦将军抹着额头上不时渗出的汗水,想起了在城门处被收走的半数骏马,不禁感慨道。
他们这只马队还算有些规模,在这拥挤的人群之中通行,时时需要闪避可能来自于任何一个方向的行人,这紧紧绷住的心弦,简直比跃马长歌,征战沙场还要令他感到筋疲力竭。
“秦将军,这样温吞,要走到什么时候,我看还是下车步行的好。”
清影郡主心急着要吃热豆腐,只可惜她心愈急,这行程的推进就显得愈慢,简直就愁煞了她。
无法可想,她数年走南闯北,也不是一个拘泥于常俗之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掀开车门帘,扶着车轼,从车舆上一跃而下,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街道之上。待她原地稍稍活动了几下因久坐而显得有些僵直的身子,便信步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
“郡主稍待,俺这就安排。”
秦将军自知清影郡主自来特立独行,一旦她所做下的决定,旁人鲜少能够改变的,于是连忙留下少数几人照顾车马,率领着其余大部分的骑士,前后护卫开道。
这近百人一齐行走在街道之上,虽然没有了车马的累赘,也尽显其浩荡磅礴之意,路人纷纷侧目,有那好事者,早已私底下与人嘀嘀咕咕,猜测着来人的身份与目的。
太子府路远难及,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心算路途,还远犹未及,清影郡主虽经过数月修身养气法门的习练,不再是以前弱不经风的弱质体态,只是腿脚的酸麻感触,慢慢地也蓄积了起来……
“呀,那不是桃夭吗?她为何也在此处?”
她左顾右盼,好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能走得更远,可在不经意间,她余光一瞥,竟然看到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正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走在前方。
“哈,还真是桃夭小姑娘,她既在此,那陈公子必然也在左近,不如先去与他们二人汇合,有了他们襄助,那在这帝都就会安全许多。”
秦将军乍见救命恩人,真是又惊又喜,立即建议道。
“也好,先去找到陈公子,告知他计划有变,不必再去十万大山……只是,桃夭在那儿做什么呢?”
清影郡主当即便采纳了他的计划,只是在旁观了桃夭此刻的古怪举动之后,她一时间颇有些难以置信……
“这位大叔,我要这个齐天大圣的糖人,小哪吒的也要,还有白娘子,这个,这个,那个……”
桃夭站在一个捏糖人的摊子之前,口中咽着唾沫,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伸出食指连连指点,不一会儿,手中就收了五六支精致的糖人。
“这位小姐且慢,呵呵,糖人钱还没给。”
在糖人到手之后,她蹙眉片刻,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便走,那摊主家中也不富裕,全指着这一项手艺赚钱养家糊口,若只是一支糖人,给她也是无妨,可这许多支要给她无偿拿走,可就真的要伤筋动骨了……
“可是哥哥说了,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出去吃东西不用付钱哦。”
桃夭停下脚步,回身解释道。
在说话的当口, 她已美滋滋地开始吃起了糖人。
糖人真是好吃,嘻嘻,这样要糖人比化缘还快,还是要听哥哥的话……
“胡说,世上哪有买东西不给钱的,光天化日之下,你这小囡,小小年纪就敢来吃霸王餐,真是太不……”
还不待摊主一句说完,桃夭身后那两个虎背熊腰的随从,见那摊主似乎并不太识相,想起太子殿下之前的嘱咐,对望一眼,其中一人便不由分说地上前揪着摊主的衣襟,如提小黄鸡一般将他拎起,凶神恶煞地瞪着他看。
“……唔,大爷饶命,大爷有话好说,小姐拿去,这糖人只管拿去,不要钱的,都不要钱……”
摊主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经商买卖人,何曾有如此经历,他被那双铜铃般大的眼珠瞪得遍体生寒,谨小慎微的他当即服软,毕竟什么糖人,什么银钱,都不及近在眼前的皮肉之苦来得动人心魄……
“哎呀,雷风叔叔知道我吃霸王糖人会不会笑话我呢?”
桃夭嘟着嘴,有些担忧地想到。
她向来都以雷风为自我行事准则的榜样,热衷于助人乐几,可是今日这样的做法,总是让她心中隐隐有些无所适从,不过踌躇片刻,她当即释然,低语道:
“不怕,哥哥说过不用付钱,我要听他的话,做一个乖妹妹。”
“老头,记住了,这位尊贵的小姐不是常人,而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很快就要被册封为帝国公主,吃你几支糖人,那是你的荣幸,知道了吗?”
另一个随从不好一味地作壁上观,只将蒲扇大的巴掌一扫,便有不下数十支的糖人被掌风扫翻在地,滚了几滚,便沾满了泥尘,再也无法食用。
“是,是,是……小老儿记得了……”
摊主心在滴血,可他又能如何,在权贵的眼中,平民只如草芥,并不比巨象眼中的蝼蚁来得尊贵几分。
今日一劫,他打落门牙和血呑,再无选择,前日东街的瞎子为他起了一课,说他近日有血光之灾,要他花钱免灾,他还左右不信,哪知天道轮回,果然应在今日。
“嘻嘻,这样哥哥见了肯定高兴。”
一切以哥哥为中心的桃夭想通之后,“嘎嘣”一口咬下“齐天大圣”的脑袋,美滋滋地走开。
在她们三人走后,清影郡主这才悄然来到糖人摊前,扶起跌坐于地的摊主,询问道:
“这位老板你好,请问刚才那位小姑娘究竟做了什么?”
那摊主抬起头来,眼前问话的少女生得清丽脱俗,只是面上不知为何挂着些风霜之色,看她颜色和煦,声线轻柔,不是个仗势欺人之辈,稍作犹豫,这才叹了口气,将方才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桃夭走后,这方小摊周围即刻便围拢了好几层好看热闹之人,在一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清影郡主默默倾听,才知今日之事并非孤例,桃夭带着随从在这条大街横行霸道,已有数日之久……
她不知昔日乖巧的桃夭,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一个刁蛮任性,不顾民生疾苦的坏小孩,只是她知必须要尽快找到陈心隐,然后一切真相才能大白。
她抚慰几句,随手给摊主留下了几两散碎银两,拨开人群,招呼候在街旁一角的秦将军等人,朝着桃夭所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这声势赫赫的一群健将走过,唬得在场的百姓一片慌乱,他们这才知方才和颜悦色的那位少女必定非富即贵,他们的诸多抱怨,落在她的耳中,还不知会否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群人化作鸟兽散尽,只是往后的日子里,他们是会忧心忡忡,还是一切如常,那是题外话,此处便不加详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