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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看了看身旁两小胖子长出舌头满嘴乱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自觉此番“不食肉糜”的说法似乎太过于无稽,他顺手又是两个爆栗,将两个小胖子揍得是唉唉叫唤。
“是是,我们从不吃肉,一看到肉就反胃呕吐。”
识时务的两个小胖子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
说完之后,这命苦的二小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各自在心中补充了一句隐话:
“除非馋得受不了……”
刘荡仁眼神古怪地打量着这三只熊妖,不知他们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不过此时不具备讲究的条件,只要不是夺人性命的毒药,就都是救死扶伤的良药。
“哈,请问你是否就是从神山上下来的……山神?”
白刃不自觉地走近两步,搓着两只厚掌,腆着脸朝着刘荡仁问道。
“山神?”
刘荡仁愣了一愣,正要权衡一番这是与不是之间的利弊得失,才好做出了于他最有利的回答,就见熊娃抬头挺胸,鼻孔朝天,意气风发地替他做出了答复:
“当然是,刘大哥刚才从神山上下来,族长派我熊娃护送前往临阳城求见部落联盟的首领。”
呼……刘荡仁抬手抚额暗叹,这小孩儿果真就是小孩儿,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不知这三只熊妖的来历与目的,便轻易将自身底细和盘托出,简直就与愚蠢无异。
“哦,原来你叫熊娃,小小年纪,却有一身神力,当真是不凡,不凡……”
白刃没口子地赞叹道,直说得熊娃的脸色由得意洋洋的浮华,转变成了自矜的羞赧,这才依依不舍作罢……
刘荡仁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片刻之后,没想到那白刃在得知他的“来历”,非但不曾变脸,反而愈显恭敬,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呀哈,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山神,险些吃错了人……”
想来白刃在族中后辈心目当中的威望颇高,一个小胖子只敢学螃蟹横爬般地挪动脚掌,一步一步地凑近同伴身边,低声与他咬着耳朵。
“……是啊是啊……不过,山神……不是应该会厉害的神术吗……为何连我们也打不过?”
另一个小胖子刚要颔首赞同,却不想脑筋一转,发掘出其中的违和之处。
“长辈说话,你们两个不要躲在后边窃窃私语,成何体统。”
白刃厉声喝道,回头又是两个脑瓜,将二胖的眼泪几乎打了出来。
再回头时,他瞬间便恢复成了之前的和颜悦色,温言细语地向刘荡仁建议道:
“此去临阳,一路山高水长,山林之中多妖怪,我貔貅一族在妖众中还留有几分薄面,不如就让老夫护送一程,也好免些不必要的麻烦,保个周全,还能介绍沿途景致,你看如何?”
白刃存活于世,已不知多少岁月,为人处世,自是比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要练达许多,这一番话,说得几乎是滴水不漏,至少在颇有些琉璃心的刘荡仁听来,不至于逆耳。
“唔……也好,那就辛苦白老前辈了。”
刘荡仁捏着鼻子,应承了白刃的这一份并不过分的要求,形势比人强,据熊娃透露,这群山嚷嚷,多妖氛的确不假,更何况他生怕他一旦拒绝了白刃的好心提议,会使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惹得他恼羞成怒。
当然这其中的考量,万万不足,也不可为外人道也……
这两人三熊一路疾行,白刃神通广大,却对这陆路行走情有独钟,前行不多一会儿,他们三熊便纷纷幻化出来原身,如一大两小的三墩肉山,轰轰隆隆地朝前滚滚而去……
刘荡仁二人紧赶慢赶,纵是使尽了吃奶的气力,亦难以追见三熊的尾迹,沿途唯一的标识,便是被他们庞大的肉身强行碾压而出的一条坦途。
白刃三个早已先一步顺着山坡滚到了山脚,在刘荡仁二人气喘吁吁赶到之时,只见到正懒洋洋地躺在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溪边的三个庞然大物。
白刃听见脚步声声,从被他们临时开辟的山道上越传越近,抬起脑袋,睁开两只黑黝黝的眼睛,提议道:
“山神,临阳城路途尚还遥远,若按我们这样的速度,恐怕直到星月现出亦未能到达,正所谓时不我待,不若你们都坐到老夫背上,反而更快。”
“……也好,那就多谢白前辈了。”
刘荡仁犹豫着点了点头,他试图透过白刃的眼珠去探查他的内心深处,可他看酸了眼睛,揉皱了眼皮,也不能轻易地分辨得出三只熊妖的眼珠与眼眶四周黑色毛发的区别……
白刃浑身一阵,呜咽一声,他的后背之上乌光一闪,便凭空出现了一只造型古朴的巨辇,野蛮而霸道。
在他的示意之下,二人二熊怀着兴奋地心情爬到了巨辇之内,各自寻觅位置坐下。
未免显得无礼,刘荡仁端端正正地盘坐于熊背之上,如坐平地之间。
这白刃幻化原身,发足奔跑起来,当真是如风驰电掣。
耳旁厉风呼啸,身上衣衫猎猎,幸得他将真气凝聚于眼前,否则只怕在此前进速度之下,他连眼皮也无法睁开。
“这辇大气磅礴,大丈夫当如是啊!”
刘荡仁心中暗赞,这巨辇不知是由何物铸成,坚韧而又轻便,将轼的中央拆除,朝两方伸展开去,便是两柄巨刃,任道旁是树是石,是人是兽,擦着便死,磕着便亡。
他仔细查看巨辇表面的纹理,发现其中日月星河、天地山川、鸟兽虫鱼、五谷杂粮……简直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若是世间帝皇能有如此一张巨辇骑乘,那该有多么威风?
只是,正所谓好马配好鞍,想要拥有如此一张巨辇,他又该取何物作为负载?
他偷眼看了看座下的巨熊,心中一颤,急忙将这番心思打散深埋,不敢表露半分。
不过……他甚为怪之,这白刃背负巨辇,奔跑时与平常跑动时姿势不一,稳当无比,莫非他曾经当过坐骑不成?
呵,能做白刃的主人,那该是何等英武的豪杰……
他自嘲一笑,将纷纭而至的杂念排除。
下方是一条狭长的山谷,白刃四肢一曲,而后暴吼一声,再是猛地一蹬,扬起满地尘灰,便连带着背上二人与二熊,冲天飞起。
刘荡仁只觉身体一沉,似有一道道无形之力猝然加在了他的肌骨血液之上,阻止他腾空飞起。
犹如腾云驾雾,身在半空,任身旁三位如何惊叹,刘荡仁只是不敢睁眼去瞧,他自知天生畏高之症,幼时父皇遍请天下名医,亦未能解除他的这一难言之隐,以至于在休息武艺道术之时,他束手束脚,苦不堪言。
过了最高点,巨熊开始下降,熊娃兴奋地哇哇乱叫,而刘荡仁则是脸色煞白如雪,这落下时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晓。
在越过峡谷,落地之后,刘荡仁一骨碌滚下地下,大吐不已。
白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正吐得昏天黑地的他,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令刘荡仁震撼不已的话来:
“老夫曾经的主人,人们都称他蚩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