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间,这已经是陈心隐进入灵虚山的第三年了,他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大小伙子。
“讨厌,死公鸡,一大早又叫个不停,再叫下次把你给炖了。”
天色微明,药园峰小院的公鸡开始了例行的啼叫,睡眠不足的陈心隐揉揉惺忪的睡眼,掀开厚棉被,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即使是夏天,山中夜间也十分清凉,这是他在来到山中第一天晚上学到的第一堂课。
连打了三个大大的呵欠之后,陈心隐感觉脑子里的迷糊劲儿过去不少,才开始穿衣穿鞋,梳头洗漱。
待他收拾停当,已经一刻钟过去了。
陈心隐推开房门,疏通着屋内关闭了一夜的浑浊空气。他走到鸡厩,放出了里边的鸡鸭鹅,挥舞着拳头,着实威胁了一番那只最爱扰人清梦的大公鸡,随手撒了一碗谷粒,然后来到厨房,升起火苗,开始了一日早饭的筹备工作。
趁着水未烧开,他端了一铜盆的清水,穿过天井院落,来到了玄真老道的房门口,用脚一把踹开房门,走进去,将铜盆放在架子上。
见如此大的动静,这玄真老道竟然还在忘情地打着鼾,陈心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这警觉性,还老是吹嘘自己当年如何如何道法通神,法力无边?恐怕随便一个人摸到你身边都能把你给收拾了。
陈心隐从腰间解下一个喇叭花形状的工具,此物名为驱山雀,这是玄真在他刚上山时交给他驱赶药园中偷嘴的山雀用的,将小口凑近嘴边叫喊,能发出极大的声响,甚是好用。
他将驱山雀的小口处顶住自己的嘴巴,将大开口处靠近玄真老道,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酝酿半晌,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喊道:
“下雨了,快起床收衣服啊啊啊!”
就在这句话喊道一半的时候,陈心隐抽身急退,藏到了屋子一角。
果不其然,他刚避开,一根足有成年人小臂粗细的木棍凌空击来,如天外流星般扫过了刚才陈心隐站立喊话的位置。
“可恶,算你小子跑得快。一大早鬼哭狼嚎地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玄真老道将手中木棍恨恨地往地上一丢,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一脸的不乐意。
“哇!老头子,你下手也太重了吧?这一棍下来,我哪里还有命在?”
陈心隐捡起被玄真老道扔在地上的木棍,左看看右看看,比划两下,再撸起袖子,对比了下自己手臂与木棍的粗细,满脸夸张的表情。
“有你玄慧师叔在,死不了你的,最多打个半死。”
玄真老道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这老头,胆敢谋害灵虚山的未来,我和你拼了。”
陈心隐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和玄真老道扭打到了一处。
“我咬死你!”
“啊!你这臭小子,松口。”
这就是药园峰上日常起床时演绎的戏码,无甚创意可言,不过两位角儿都十分投入。
……
玄真老道梳洗完毕,施施然来到了饭桌旁落座,只等着陈心隐大厨准备好的早餐。
“我说,你这混小子,以后进门得先敲门,不能不请而入,这样不礼貌。”
席间,玄真郑重其事地告诫着陈心隐。
“老头儿,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一个人,身上有几两重?再说了,我就算敲门了,难道你就听得见吗?”
陈心隐赶紧夹起菜盘里最后一截酱萝卜,就着稀饭呼噜呼噜吃了个干净,抹抹嘴唇,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应道。
“不管听得见听不见,你必须得敲门,我这把年纪了,总会有点个人隐私吧?这是我们药园峰的规矩。”
见陈心隐软的不吃,玄真老道只好强硬起来。
“从来没听说过。”
“现在你听过了。”
“说到个人隐私,上次我好像听到你说梦话,叫了……唔,谁的名字来着?哦,是了,是玄慧师叔的名子。啊呀!难道……”
陈心隐一脸夸张。
“小兔崽子,不许乱说,你听错了。”
“不说可以,早晨的碗筷你刷了吧,我去巡山了。”
陈心隐说完,就丢下一桌子的狼藉,雀跃奔跑着出门工作去了……
玄真老道呆呆地看着陈心隐远去的背影,刷着碗筷,唉声叹气,三年前多好一个小孩儿,尊老爱幼,待人有礼,怎么才三年,就变成现在这样的老油条,不良少年了呢?
“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呱,近墨者黑,近墨者黑。”
房梁上路过歇着的鹦鹉扇动翅膀,啪啪飞了出去,边飞边高声唱着。
“走开,一大早就来,真是丧门鸟。”
……
“清风拂眉,少年人哪识得甚么愁滋味。”
歌声在云间飘起,这是陈心隐的歌声。
今儿是七日一次的治病期,他得先下山,再上山,按时来到玄慧师叔所在的丹凝峰,接受她的例行检查呢。
“青衫雨湿,只道是大山苍翠。”
陈心隐接着唱道,山中清闲,他有时也喜欢编些歌谣,写些词句,自娱自乐一番,这在玄真老道的眼中就是典型的附庸风雅,不务正业,可是陈心隐可不这么认为,两人针尖对麦芒,常常为此秉烛论辩,不困不休。
“绿草红花,留不住轻快的步伐。”
唱到此处,在醉人的花香中,陈心隐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泉水叮咚,游鱼儿卷起细尾。”
经过一个清亮的水潭时,陈心隐唱起了这一句,这是专为这潭水而写的。
“松华如盖,遮不住这逼人的年华。”
虽然歌词如此,不过陈心隐倒是很喜欢躺倒在松树底下午寐,至于遮不遮住,向来不是他来操心的事儿。
“绕过山岗,有一女孩儿倚兰……而睡。啊!”
每次他都得拐过一个山岗,这句歌是专为此而写,当然其中更加包含着少年人心中那一丝懵懂难言的青春躁动。
这句歌他已经唱了不知多少遍,然而此次他竟然差点忘词……
他呆呆地望着前方,前方有几棵高大的橡子树聚集生长,平日早已看厌,无甚奇特。今日却稍有不同,不同之处何在?
树下多了一个少女!
只是少女边没有兰。
她也没有睡。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儿呢?1.79 MB
颜比舜华,容欺霜雪,含情流眄,摇曳生姿,身披薜荔,腰束女萝,体态婀娜,令陈心隐神失……
“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
往日学习的诗句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起来……
就在陈心隐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打完招呼之后要不要相互交换姓名以及住址时,在女孩的背后,树的后边,突然转出来一只赤色的豹子,豹子背上还站着一只纹饰奇特的狸子。
“小心!”
陈心隐来不及多想,噌的一下就扑了上去,他纵身而起,一个空翻,就阻在了女孩儿与赤色豹子之间。
来不及犹豫,他又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纸片,伸手一抹,光芒闪过,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弓,背上出现了一个箭囊,他取箭,搭弓,张弦,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来不及自得,他眼睛紧紧盯住了红色豹子的动作,和它对峙起来,一有异动,随时出箭,他并没有把握能一箭能够制住这只豹子。
陈心隐背后的女孩儿一呆,然后铙有趣味地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陈心隐,笑吟吟的,,她作了一个手势,豹子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转身离去,几个纵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陈心隐轻轻吐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中的弓,将箭插回背后的箭囊里,弓与箭再次化作一道黄纸片,被他收回了袖中。
“谢谢你救了我哦。”
姑娘的声音挺好听。
“不客气,这是我应做的,呵。”
陈心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显得有些腼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子?”
姑娘问道。
“我叫陈心隐,灵虚山药园峰人氏,你呢?”
陈心隐忙不迭地将信息说出,心中还暗舒了口气,还好姑娘替他问了出来,否则他还要纠结一番要不要问她姓名这个千古难题呢。
“我呀,说出来不怕吓着你,我叫山鬼,是鬼哦,来无影去无踪,天下有山的地方全部都是我的家。”
说着自己名子,小姑娘还故意作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吐出丁香小舌,翻着白眼,吓唬着陈心隐。
“山鬼啊,这名子倒是少见。你莫要吓我,我倒是从未见过鬼,这世上哪里会有鬼呢?”
陈心隐当然没有被吓着。只是觉得她扮鬼的模样十分可爱。
“山姑娘,你怎么会到灵虚山来的?”
“我叫山鬼,不叫山姑娘,还有,和你说,你别不信,我真的是鬼哦。”
“哦,好,山鬼,你是鬼。”
“嘻嘻,我呀,不喜欢家里,家里的父兄太无趣,所以常年外出游玩,偶然行到此处,见你们这灵虚山灵气充郁,便生出喜爱之心,连着游玩数日,连这灵虚山一角都未看完,到现在都不舍得走了。”
山鬼的眼中流露出满满的不舍和留恋,看得出来,她是真正喜欢这座灵虚山的。
“真的吗?你喜欢灵虚山?这一带我非常熟啊,我可以当导游,带你到处游玩,保管你能够尽兴。”
陈心隐学着明石师兄,十分豪爽地大包大揽,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真的吗?心隐,那就谢谢你了,我也正需要一个当地土著作导游呢,只是这方圆千里没有人家,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哦。”
山鬼惊喜道。
“心隐,你要带我去哪里?”
“嘿嘿,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包管你会大吃一惊的。”
陈心隐领着山鬼,一路钻山过林,趟河过水,还时不时停下来思量片刻,待辨别方向,才继续迈步上路……
就这样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引路的陈心隐猛地停下,后头紧跟的山鬼收脚不及,直接一下子撞在了陈心隐的身上,把他撞了一个踉跄,正面朝前,撞在了一棵树上。
“哎呦,好痛。”
陈心隐揉着撞红的鼻子,龇牙咧嘴。
“呀,心隐,你没事吧,真是对不起,我一时停不下来。”
山鬼满脸歉疚,赶忙上前来查看伤势。
“我没事,再往前走几步我们就到了。”
陈心隐少年心性,很快就再次兴奋起来,他拉着山鬼的手臂,再向前行,钻过一片树丛,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热闹的山谷。
“好了,我们到了……”
PS:文中插入了一首歌曲《幽狐》,野马十分喜欢,也希望大家也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