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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前,一男一女,一老一小的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相互较着劲,双双意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老爷爷,我是来找我家哥哥的。”
桃夭低低地站在台阶底下,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孙老人说道。
“胡说,哪个是你哥哥,看你小囡生得乖巧,小小年纪,莫要胡乱攀亲戚,太子殿下他天潢贵胄,岂能随便有个来历不明的妹妹?”
孙老人高高站在台阶顶部,依着刘荡仁严令,挺直腰杆,大张着双臂,牢牢地将大门把守住,口沫横飞地指斥着桃夭话中破绽。
他年愈高,心愈诚,一辈子只认“忠”之一字,他护主心切,就是被桃夭说破了大天,也坚决不放眼前这个太子口中的“小跟屁虫”进入。
“老爷爷你说错了哦,我哥哥他不是你的太子,他的名字叫做陈心隐,是我的哥哥。”
桃夭叉着腰,涨红着脸,怯生生而又坚定不疑地纠正着孙老人的错误。
她心小不爱理事,只是在任何事情她都可以迷糊,唯独在陈心隐之事上,她尤为清楚,绝不容有半点的含糊。
她降世的根基,便是源于陈心隐,此间的默契,比天高,比海深。
“哼,胡说八道,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太子殿下即是太子殿下,你胆敢污蔑太子殿下不是太子殿下,简直是别有用心的奸细,抓到是要掉脑袋的……”
见这小囡居然敢公然诋毁刘荡仁的正统地位,孙老人心中是何等的恼怒,他连忙出言替太子正名,而在喋喋不休地驳斥半晌,他才幡然想到,此一时彼一时,头顶上天早已大变,自从刘荡仁当日为鹰妖所擒,匿踪于十万大山,在遍寻无果之后,帝国的继承人,便无可阻挡地顺位给了他的弟弟,如今的太子刘安己。
天家无亲,权势为重,他昔日的心腹部署及朝中支持于他的文臣武将,不能拉拢,便遭打压,如今是徙的徙,谪的谪,十去八九。
猛虎猎豹潜伏爪牙,不敢言语,只余小猫二三,蹦跶不得,满朝旧太子党一去清明,新太子党自此崛起,若是刘荡仁一朝回返,便想要回来争位,那结果如何,自是不言而喻的……
“唉,殿下……”
孙老人抹了一把浑浊的老泪,替他感到深深的悲哀。
其实刘荡仁年幼时只是顽劣暴躁,其本性并不太坏,虽然不知体恤,动辄便打骂下属,引得众人苦不堪言,可是他不滥杀无辜,提拔赏赐从不吝惜,又有帝国正统护持,是以在人中亦有威望,聚拢的忠诚者虽然不多,也不太少,这位孙老人,以及林将军,便是其中之二。
“呀,掉脑袋!”
桃夭摸了摸自己光洁如玉的脖颈,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了自己身首分离,一颗头颅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情景,一时间竟有些神往。
她悄然觑了觑拦路老人双臂下的空处,估量了一下自己娇小身量应可通过,心中天人激烈战酣,究竟是为尊老而就此却步,或是为追随哥哥而不惜硬闯……
话说刘荡仁脚边一枚枯叶悄然而落,他只觉地面一股冰凉的杀意骤然爆发,沿着脚底直透入骨,直入心田。
他心下凛然,毫不犹豫将断剑倒插而下,直朝着那股杀意涡旋最为集中的核心眼处而去,以图后发先至,将那个忍者抹杀。
灰残的断剑与暗哑的苦无相交,那干净利落的一次交锋,相击处迸出一颗耀眼的火星,在空中一闪而过,消逝无踪。
二人一触即分,刘荡仁手中的断剑再断,只余下不到四分之一长短的一截仍在,胡桑忍者手中苦无终究为短兵刃,在正面相击上与长兵如何相比?更何况由剑刃上传递而来的力道绵绵无绝,如山如海,将苦无一下荡开,不止那忍者微感意外,就是刘荡仁本人,亦对于自己此时大涨的膂力而惊讶不已。
“你若就此投降,本宫或可网开一面,饶你一条性命。”
刘荡仁将断剑丢弃,重新拾来一柄细柳剑,卖弄剑术,越战越勇,双方强弱逐渐易位,那忍者虽有反击之心,只可惜早已空余防守之力,恐怕再过一时三刻,就该败亡在这柄细柳剑下,为他的轻率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可惜你却没有投降的机会。”
胡桑忍者说道。
“你们的胡桑忍术也不外如是,不过是旁门左道罢了。”
刘荡仁纵剑行飞瀑一劈,胡桑忍者侧身而避,哪知他那一剑只是虚招,目的只为诱使忍者上当而已。
他将剑锋往横一引,一道寒芒便朝着对方的面皮划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忍者眼睁睁地看着剑光而来,自知结印速度纵然再快,也快不过无常的锁链,替身之术已是枉然,只好兵行险招,将手中苦无掷出,直向刘荡仁的心脉要害而去。
他打定主意,若是刘荡仁回剑自救,那他近在眼前的危机便可解除,而若他执意斩下此剑,他也要饶上一条性命,以一命换一命,谁都无法占得便宜。
刘荡仁哪知那忍者如此决绝,会使出同归于尽的暴烈打法来,在事后回头想时,又觉理所应当,忍者自幼游走于光明之外,天生便是冷漠冷血之人,不止对敌人冷血,对自己亦同样冷酷,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即使牺牲再多,他们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胡桑忍者不惜命,刘荡仁堂堂太子之身,万金之躯,如何能与这一卑贱草莽相提并论?他毫不犹豫撤剑自救,将那一支苦无弹开,这才悄然吁了一口气息……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
刘荡仁寒声问道,他的耐性早已被这一难缠的对手消磨殆尽,他自知时间紧迫,并无太多的闲暇靡费在这一个来历不明的胡桑忍者身上。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脸色又是一变,足尖一点,脚下一块金砖碎裂,整个人如苍鹰捕兔,迅速向后退了三丈有余,五道黑光从他方才立身之处划过,仔细看时,原来是一道爪影,看那气势,若是避得稍慢一步,他的身上,恐怕当即便要增添五道深长的血槽。
“莫师傅?”
刘荡仁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爪影,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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