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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论修行界的种种神奇,这位胆敢横戟跃马,主动送肉上门的大将吕先,当真可谓是不世出的猛将,沙场上的奔獒。
眼看着长短箭矢望空而落,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吕先却临危不乱,两脚扣紧空悬马镫,双腿夹紧坐下马腹,一声爆喝,真气运转全身,将一双臂膀撑得鼓鼓囊囊,分明是血肉铸成,却仿佛力足以碎石扛鼎……
吕先双臂越转越快,手中一杆凶悍重戟,落在他的掌控之中,竟似只是一杆轻若鸿毛的秸秆一般,被舞得风车乱转,快得连对面人的肉眼也几乎无法看清虚实,无数箭矢尚未近身,就已被轻易荡开,落在了远处。
而他麾下随来的诸将士虽然各个武艺高超,可面对着这密集如雨,又源源不绝的箭矢,很快就有人伤在了箭下,继而又出现了死亡,至于胯下群马,由于目标太大,哪里防护得住,倒地的速度比骑士还要快上许多。
伤者愈多,而死者愈重,才不多片刻,依然忠心耿耿地护卫在吕先身畔不离的将士已经所剩寥寥,余者倒毙近旁,双目难阖,未冷的尸身上插满了箭矢,宛如一只只张扬的豪猪刺猬,死得怒气冲冲,却毫无尊严可言。
战争的残酷,在遍布于神州大陆的血与火之中,便可见出一斑。无奈繁花争艳,松木攀高,鸟斗于空,虎尿于林……无论是有情的禽兽,还是无情的花木,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个个皆欲争得上游,觅得生机,此本生灵之欲,潜藏于心,不可或忘。
天地之间,资源有穷,往往有此无彼,有我无他,为谋求一己之私,便必得剥夺他者之私。
林林总总,纵然庞大,犹有定数,一碟蚕豆,两人分食,一人多食,则必有一人少取……
禽兽如此,花木如此,人同样如此。在俗世之外,道联魔盟,正为了谁为天下正义而明争暗斗,不可共存,在红尘之中,亦是群雄并起,各自秉持理念,或合纵,或连横,正斗得如火如荼,上层私心,却要苦了天下百姓。
吕先亦有雄心壮志,世人不解他意,他却深明己心,他要做凡间的霸主,立令之人,至于投入靠山王门下,认了义父的举动,则是他的权宜之计罢了,待他日羽翼丰满,且看他如何清算。
“擒贼先擒王,我堂堂吕某人在此,岂容得尔等放肆!”
麾下众将士已然死绝,吕先痛惜于心,不禁怒发冲冠,挥动单戟,驰骋骏马,迎风而上,势必要擒下孟郡守才肯罢休。
“冲!杀!将军危险,速去救援!”
吕先军中,几位裨将不约而同地下令麾下各军冲锋,意图将吕先安然救下。
说来时长,其实从孟郡守下令放箭,到吕先单骑冲锋之间,间隔不过短短数息而已,后方原本观望的数位裨将,见得吕先命悬一线,危如累卵,惊得是亡魂皆冒,生怕他当真殁于此役,即便战后诸将皆能够得幸生还,也必定逃不过靠山王的熊熊怒火。
“弓弩停止,近身搏杀!”
孟郡守见到那吕先侥幸在万箭之下生还,非但不退,反而抢步而进,不由暗暗心惊,今日近距离目睹,他才更为真切地领会到吕先在战场上闯下的赫赫威名,当真是半点不虚,只凭那一手水泼不进的戟法,就足以傲视古今。
但在狭路相逢,他亦知唯有勇者才有望得胜,便也下令麾下士卒凭着人多之利,务必要近身将其围杀,以绝后患。
“大人速退后方,那吕贼悍勇,万一大人有个什么闪失,我等万死也难辞其咎……”
孟郡守抱了必杀对方之心,倒也不曾虑及自身安危,他的疏忽,自有忠心耿耿的下属为他考虑,敦请他作速后退,到远离战场核心的后方安全处“运筹帷幄”即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三军阵前,主帅为一人威吓而退,成何体统?将置军心于何地?汝等要留便留,要去自去,休要多言,战后我不追责,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将是兵之胆,孟郡守虽非名将,却也明了这一道理,纵不能决胜千里,也可决勇于眼前身后这方寸之间,他若临阵畏敌,或可令自己无恙,但必会对全军士气,造成重大的打击。
士气低落,对于随时可能进行的军团混战,必将是大为不利的,他顷刻便已决定,此番非是胜战,绝不后退半步。
见他话已说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众皆讷讷,无人愿再出言多劝,他们既为长官亲卫,早有心理准备,皆不畏死,此时再多言语,却显得他们仿佛缺了胆色,这比死亡更令他们难受。
“大人,敌军动了,请下令我等出击。”
敌军一动,号角呜呜,马蹄隆隆,震山动地而来,南海将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大军之事,诸将议定,按章程行事即可,无需问过老夫。”
孟郡守不欲干涉大军对决,但是小股对战,他尚可撑持一二,眼前的大敌吕先,可是他的囊中之物,须得加紧捉拿,万万不得放走。
“喏!众将士听令,迎敌……”
孟郡守甩手不管军事,便由军中最善战阵,最得人望者总管,其余诸将辅佐,军令连珠炮儿一般发出,大军仿佛一个巨人,缓缓地动了起来。
“孟老贼,受死吧!”
前后两方大军启动,吕先夹于其中,越冲越勇,在用戟接连戳翻了五七个南海兵之后,他怒发冲冠,恍若魔神一般,骇得近旁围攻的南海兵卒心生畏惧,不禁稍退,而他则觑准时机,一戟扫去三人,荡开沿途阻隔,开辟出一条宽敞通道,就要打马前冲,瞄准了相隔已不到十丈的孟郡守,其目的不言而名,必是要斩将夺旗,将他给斩杀当场。
“保护大人!”
众将士不由大惊,若是叫这猛如虎奔的吕先冲破阵线,当真伤了孟郡守,那他们作为本当先死的亲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便纷纷回援,意图将吕先阻击于途中,不使他再得前进半步,使其阴谋得逞。
“就凭尔等雕虫小技,米粒光华,也敢妄想阻吾去路?哈哈哈……”
吕先恣肆狂笑,将双腿狠狠一夹,坐下马与他心意相通,咴鸣一声,奋起四蹄,人马的去势一时间更快了三分。
“列阵,不管人,先斩马!”
都是马上高手,一看便知,这吕先的一身战力,倒有大半需着落在坐下骏马身上,否则他的那杆大戟,威力只怕要下降大半,若是能够赔上几条性命,将他的坐下奔马先行刺伤刺死,届时待他落地,再想对付于他,想是要容易许多……
“哈哈,岂能让尔等如意,吕某去也!”
哪知前方一队南海兵方才定好应对之策,才列好阵势,誓死也要先将吕先坐下骏马斩杀之际,那吕先早已看出他们目的,反而高声大笑,同时将缰绳一紧,口中指令一出,那已半通人性的骏马的去势戛然而止,一蹦转身,奋起四蹄,驮着吕先便往所来之处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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