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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天阵困得住魔族大军一时,却困不住永久。如今三日已过,眼看着魔军内外夹击,大阵动荡频繁,就连那一根根插地通天的五色光柱,颜色也虚淡了不少,恐怕已经撑不到六七日……
陈心隐已从撤回来的盘山山主口中得知,至多再有二日,不周天阵破,盘山就要随之化作齑粉,云相自此脱困。
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情,哪里受得了如此屈辱,必然要重整大军,继续大举杀来,好报他明明占据优势,却屡屡受挫的憋闷。
“诸位,黑夜将至,都准备好了吗?若是有不愿趟浑水,欲退出这场战争者,可自去。人各有志,无人会来为难,只有一个要求,不可出卖道联,投降魔族,否则必先全力杀之!这是我代表道联给出的允诺,亦是发出的警告。”
陈心隐指着荧幕上光芒大减的光柱,冲着在场一同观看的众人肃然说道,众人凛然,却无一人目光稍有退缩之意。
“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与其厌死乐生,不若顺其自然。”
灵虚山掌教玄真拂尘一展,高深莫测地说道。
“玄真道友言之有理,死死生生,当生则生,当死即死,应时而处,不昧本心,方是我辈修道之人的典范。”
龙虎山的张天师赞叹道。
“大义在前,不敢退也,除魔安世,死不旋踵。”
墨家巨子墨干城亦在人列之中,慷慨发声。
墨家弟子眼看着天下滔滔,祸乱未已,生灵倒悬,皆浴战火,无边的苦难,正降临到这方天地之间。崇尚兼爱、非攻的墨家弟子自有满腔侠气,哪里见得天下大乱?
墨家并非以法术修行而扬名于世,而是另辟蹊径,其所重者在于机关术等外物之学,经训练之后,借助机关之术,可叫一个对修行全然一无所知的人,蜕变成一个可十人敌、百人敌甚至千万人敌的高手。
若非要说起渊源禀赋,墨家与声名鹊起的黑洞虹光倒是颇为契合,因此两方理念颇为相投,相处融洽。
机关城近数年来得了陈心隐的大力扶持,借助天下道联修行者与黑洞虹光的力量,机关术突飞猛进,屡屡爆发,至今已是培养了一支可力敌修行者的机关术军队,叫知情者赞叹不已。
“我等皆有准备,最差不过一人一死而已,又有何惧?死便死矣,也要叫为满腔私欲而扰乱世间的魔崽子们见识一下正道的坚持与力量。”
在场的各方首脑及重要人物齐齐出声,并无一人因畏惧而退缩半步。
“好,我虽怀必胜之心,然而魔族势大,我不畏惧,我亦不小觑。有一长辈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要在战略上藐视对手,在战术上重视对手,不卑不亢,如此强敌可胜,大功可期,天下可平。众志成城,才是我道联获胜的根本所在。”
陈心隐微笑朗声说道。
“魔军袭来,东海弃地失人,我作为东海之主,心如刀绞,神伤于内,恨不能与之同去。但我东海举族迁徙,非为畏惧避战,而是为了保存实力,不做无谓的牺牲,今日与诸方合兵,我东海别无二话,唯死战而已,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老夫敢问盟主,道联接下来的作战策略,是否亦要集中全力,与魔族大军做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若是,请允老夫为先锋,我族磨刀霍霍,急欲以魔人血肉,来祭奠我族英灵。也叫某些耽于口舌的鼠辈见识见识我龙族的勇武,莫叫我龙族先辈蒙羞……”
东海龙王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想起了留守水晶宫的那十一人,沉痛请命道。
被他目光扫到的人中,却有几个神情明显尴尬起来,张了张口,抬了抬手,欲有话说,想了想又不知如何开口。
嘴硬当然不妥,可要当众道歉,又不好割舍下一张面皮,说不定多说几句,反而会再度惹怒东海,引来四海龙族的一齐声讨,那时于人于己皆无益处,不若沉默以对。
原来在东海退到陆上深处之后,的确有少数几个不知究竟的人看不过眼,在明里暗里对东海的韬晦行径冷嘲热讽,叫东海族人听闻后又羞又恼,心恨欲狂,数度毫无意义的冲突,若非陈心隐早早得报,及时介入调停解释,只怕擦出了真火来的双方已经闹出了人命官司来。
“龙王陛下有平天下之志,麾下臣子有勇战之心,在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过去的误解说开便是,如今最大的敌人是魔族,是云相,我等当勠力同心才是啊……此战关系重大,倒不可我道联须有统筹,龙王陛下且稍安勿躁,自有可出力之时。”
陈心隐苦笑一声,只好不厌其烦地再次劝解道。
他实在不好偏帮一方,这矛盾的双方各自有理,且出发点皆是为了道联,不过立场不同,才造成了这般误解。
言语的力量毕竟有限,为了彻底地消除矛盾,重归于好,他也只好寄望于战事开启,修罗场便是磨刀石,那时人心如何,一试便知。
“既然盟主有了安排,老夫也不好多言,只盼望盟主能够念在老夫风烛残年,怕已无多少岁月好活,将杀敌雪耻的机会优先赠与老夫,就是感激不尽了。”
东海龙王略显失望,只是他毕竟明白事理,不会胡搅蛮缠。
再者陈心隐作为道联盟主的威望与日俱隆,支持者与日俱增,凡他一言之下,只要言之成理,就无人会当庭反驳。
“龙王陛下宽心,凡我道联义士,各有用途,绝无雪藏之理。”
陈心隐冲着东海龙王行了一礼,郑重说道。
“呵……”
玄真老道立于一旁,抚须微笑,眼看着陈心隐处事日渐得体,手腕愈加娴熟,心中无限感概。
曾几何时,他还只是个成日里只知闹腾的小鬼头,在肩负大任,经过世情的砥砺之后,宛若珠玉的光华内敛,其珍贵倍增。
“时不我待,云相大军脱困就在不日之间,我等也到了该出手之时,是成是败,在此一战……军师,关于此战方略,你比我更熟,便由你来统筹安排吧。”
陈心隐微微让开身位,后方的白子当仁不让,跨前一步,站到了众人之前,面带坚毅地扫视一周,振声开口道:
“此战避无可避,那便主动出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