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波罗蜜呢?桃夭,快去喊波罗蜜起床了……”
“才去过,波罗蜜他不在房里哦。”
桃夭的小手笨拙地握着两根细长的筷子,看着那花生在碗里溜来溜去,不禁有些着急。
“不在房里?”
看看时间,其实已是不早,说不定波罗蜜他们念佛的,做早课起得较早,等不及他们,已先行一步出门寻找厉鬼去了。
这么想着,陈心隐也就放下了心来,毕竟波罗蜜可不比桃夭,他走南闯北,自立得多了……
“桃夭,你昨天夜里又淘气跑到院子里玩了吗?”
“没有啊,昨天听姐姐说,院子里来了只专吃小孩儿的妖怪,所以我吓得一晚上都不敢出去……”
桃夭蹙着眉头,放下筷子,手指凌空划了个圈,几颗花生米儿便排成了一道雁形,飞进了她的嘴里,再端起碗喝下一大口已被吹凉的稀粥,话音说的是稀里胡噜。
“嗯,其实只是昨夜院中传来一些动静,恐怕是野猫,桃夭非要出去看,我吓唬她的。”
白芜冰附过身去,悄悄对陈心隐耳语道。
“吓!原来如此,冰冰还是你聪明。”
原来昨夜那些声响竟不是桃夭弄出来的……陈心隐虽然心有疑惑,不过也没多想,只是专心吃着早饭。
待得吃过饭后,只见那客栈的佟掌柜悠哉悠哉溜了过来,在院门上不急不缓地敲击着。
待得被陈心隐放入,他还有些踌躇,说话间也吞吞吐吐,不过最终还是将来意清楚说了出来:
“哈,陈小哥,不是我佟掌柜不肯相信小哥的为人,只是这开门做生意,毕竟不易。人来人往,柜上流水也不多,需要现银周转,你看是不是可以将小院的租费先给付了?”
“呵,住房付费本是理所应当,佟掌柜守本分而已,又何必如此客气?呃,佟掌柜你稍待片刻,小子这便取来……”
虽然遭人催款,陈心隐倒也不以为忤,他往身上摸索片刻,发现并无一分银钱,才忽然想起为策安全,昨晚已将所有剩余银两尽数聚集,埋于地下,急切间竟忘了留下一些供日常闲用。
只是毕竟还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少年行走江湖多日,对于这一条至理名言,可谓是体会颇深。
他尴尬一笑,然后不动声色将佟掌柜让进了厅堂,着正准备出门去学堂的妹妹桃夭严加看管,防止他扒门偷看,而后又将房门反掩,遮住他的视线。
自己则提着隐锋剑,急急来到那魂牵梦绕的埋银之地,动手就要掘土。
只是此次乘兴前来,他却不由傻了眼,原来那埋银之所早被挖开,坑旁稀稀落落地散着些细碎土块,而那其中埋着的一袋银子,自然不能幸免,早是不翼而飞。
再看边上的泥地上,还有人用一根树枝样的物事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依稀可辨的大字:
“不是隔壁王孙偷!”
……
“命犯金银,苦命也!”
极富懊悔的一声痛呼从院中传来,听闻此声的桃夭小妹妹,竟然还记得哥哥吩咐下来看管佟掌柜的任务,一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袍,拉着奔出了客厅,朝着声音来源处急急跑去。
白芜冰原本正躲在房中绣花,听闻少年此声也是一惊,手中那根窄窄绣花针儿险些扎到了手指,她放下针线,也是一阵风儿似地掠出了房门。
“哼,我说陈小哥,你莫不是想要在本店白吃白住,才来在我面前做此苦肉之戏吧?我佟掌柜何人?这等把戏年年都有,早已见过不知凡几。若要赖账,只是不行。”
佟掌柜把脸一黑,丝毫不体贴正深陷于深切痛苦之中的少年神情哀哀戚戚,只是把袖子一甩,不悦地说着。
“原来昨夜里的那阵响动,竟是贼人在挖土。”
陈心隐喃喃自语着,想到这里,原本就已十分懊恼的他,更是悔恨了三分。昨夜不知为何尤其困乏,在那怪声响起来后,自己则贪图一时安逸,不肯起床查看,又没放在心头,就是神识也懒得放出,才得遭此劫难,真是悔不该当初。
只是此时,已不容得他沉浸于悔恨之中,毕竟债主正站在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
陈心隐指天抢地,叫起了撞天屈来,费尽了唇舌,才终于说动了固执的佟掌柜,许他们宽限两天,只是两天之后,若还是交不齐钱财,说不得就得将他们几人移交官府,请求青天大老爷做主了……
佟掌柜的这番话儿虽是难听,也是在理,更何况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
少年也只得生受着……
“说来,我老佟却有一言相告,你们院里不是还有一个小孩子吗?为何今晨却不见他?”
佟掌柜记忆力还好,说着这话,还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哦,波罗蜜想必是一早出门去了。”
陈心隐心不在焉地答着,如今的他,正在紧张地思量着稍后如何报官的事宜。
“呵,小哥你对人性的丑陋想必不很了解……呵呵,有时候,伤你越深的反而是你越是亲近的人。”
佟掌柜高深莫测地继续说道。
“唔,佟掌柜还请明言。”
“监守自盗!”
佟掌柜一字一句地吐出四字,将手一背,一副不动如山的高士风范。
“不,佟掌柜多虑了,波罗蜜是断不会做出如此卑鄙之事的。”
不需细想,心思通透的陈心隐也已明了他话语之间蕴含着的深意,抱一抱拳,算是谢过了他的提醒,不过要说波罗蜜监守自盗,这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如此卑鄙,简直是欺人太甚,若是让我揪到贼人,看我不将他们好一番痛打……看这坑洞凌乱粗糙,恐怕贼人用来挖坑的工具,是一根破铁棍。”
陈心隐越想越是气恼,不免咬牙切齿地骂道。
“啊!什么东西。”
放声痛呼一声,少年龇牙咧嘴,低头向下一看,竟是悬在自己腰侧的那柄隐锋剑莫名跌落而下,砸到了自己的脚面……
深感祸不单行的他,赌气一般地拾起地上长剑,仔细一看,原来是绑着它的绳结不知不觉间有所松动,才致脱落。
只是他回忆起来,自己分明绑的就是死结,按理来说,若非绳断,是绝不可能脱落的……
不过也来不及细想,佟掌柜毕竟开门做生意多年,自也不会不是一个玲珑之人,见他如此信任波罗蜜,唯恐交浅言深,也不多言,只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小哥你仗剑行走江湖,想必会几下武艺吧?”
“呵,只是略懂几下剑术而已,武艺其实粗糙,只可惜没得一把好剑。”
陈心隐谦虚说道,可谁知就在他的话音刚落,才将将绑好的绳结再次松落,毫无疑问,猝不及防之下的悲惨少年的脚面再次伤在了剑下……
一阵呜呼哀哉的喊疼之声,桃夭主动请缨,要来帮哥哥揉揉,被他婉言谢绝,桃夭虽是高高撅起了嘴,但是也只好作罢。
待得那边动乱平息,佟掌柜再次说开了。
“哈,小哥只会谦虚,其实我老佟这里,正是要给你介绍一个正经的生财营生哩,最是适合你这类的身手不凡之人……”
他的精明眼色一闪而逝,不动声色地鼓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