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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三军兀自相残,刀剑之下,血流漂橹,原本还是三部各一,相互征伐,待得斗到兴起,残存的点滴神智也在这个炼狱当中迷乱,放逐,便不管步骑弓各部,袍泽之情,只要身旁有人影闪动,就要发奋而起,高高地举起屠刀,再重重地落下。
莫看这大军将近五十万,但在如此惨烈征伐之下,举目皆敌,人员的缩减竟是前所未有的迅速。只不到一个时辰过去,就只剩了半数存活,纵然活着,也是个个伤重,皮肉翻卷,血流如柱,怕是不能再撑过另一个时辰了……
正在这时,盆地出口处一声轰响,经过大军协力清除,最后的一层薄壁,被由外向里推倒。大军先是一阵欢呼,而后在将官的指挥之下,鱼贯涌入,竟是不乱。
“诸位兄弟,此次战事不在其他,而是阻止叛军人各相食的情况发生,能止则止,能不杀便不杀。骑兵下马,铁盾当先,冲!”
出口两旁的小坡之上,有一列喊话人不辞疲惫,一遍又一遍地将行事的准则告知于入场将士。
此次无需骑兵冲阵,只因此时的叛军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眼前无所畏惧,即使前方刀山火海,怕也会一头闯入,而青州骑兵有所顾忌,必然会束手束脚,一旦进入,若不杀人,便是为人所杀,与眼前目的大是相左,于是只得摒弃战马,暂且化作刀盾手,蹂成一道洪流,只做步步紧逼的困兽之举,迫其冷静。
这壁厢青州军大举出手,而另一边的牛首山中,一众千余的机关兽变化兽人形态,肋插双翅,在巨子墨干城的一声令下,从陡峭险峻的山间如飞箭冲出,直扑正在盆地之中血战不休的叛军一众。
“墨家弟子听令,此行是为救人,以及不使我神州文明因这人各相食而一朝丧尽,能不杀伤,就不杀伤,都听明白了没有?”
临近,巨子墨干城从快速滑翔而下的机关象人背后的钢盒当中探出头来,壮声大吼道。
他不得不大声呼喊,他们一众机关兽人虽然在外人看来威风凛凛,宛如神兵天降,但在他们的亲身感受,却是冷暖自知,双目难睁,耳边狂风呼啸,只一张嘴,狂风便要倒灌而口,声音就会被吹得散尽,若不奋力嘶吼,只怕还传不出身外一丈之远,更何况要晓谕众同门?
机关兽人上下皆由精钢所制,行动之时,各个关节处相互擦磨,虽然在相连之处涂了特制油脂以作润滑之用,但到底难以尽去杂音,在平地里行动,由于行动较为迟缓,声音听来滋滋呲呲,反倒是颇有些赏心悦目。
但此刻机关兽人结群望空飞来,本就是负荷极大,又很具规模,如此一来,这声相叠加,闻之竟有山海来潮的澎湃之感,就连下方俨然已经陷入了癫狂狠杀之中的叛军将士,也因之而惊,茫然停下手中利刃,举头顺着宏大声响的来源之处看去……
“啊!那是什么!”
有人哆哆嗦嗦地指着空中多如飞蝗的黑点,狰狞的面容变得惊疑不定。
“怪兽啊,怪兽啊……”
待机关兽人集群飞得近了,叛军大部已能看清,看个个头角峥嵘,身上却闪烁着幽幽钢铁冷光,不禁又是一阵骚动。
“是妖怪兽人,快跑!”
有那见识较为广博的,想起记忆当中的久远传说,惊呼连连,拔腿就跑。
所有人都停下了为血食而起的自相残杀,脑中懵然,明知来者不善,却又偏偏想不出来该当如何决断,竟都一时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该死的妖怪要吃人,大家快跑!”
直到有人拔腿逃跑,其余人等才陆续反应过来,一个个返身朝着远离墨家机关兽人大军来处的方向发足狂奔,但有不慎腿软跌倒在地的,即便是连滚带爬,也要远离,也有许多人慌不择路,反而愈跑愈近,让人颇多无奈。
“吃人?”
墨如北嘴角弯起一丝蔑笑,对此不屑一辩。
“各自散开,三面围拢,开火示威,将所有人都驱赶回去,万不可散开。”
墨干城一声令下,他所乘的高大象人当先落下地来,将双翼收起,横亘在乱军逃窜的方向。
“是,巨子!”
而其余墨家弟子,纷纷依言散开,呈三面弧形落在地面,冰冷的钢铁身躯,如渊渟岳峙,荡人心魂。
“轰隆隆……轰隆隆……”
三面的钢铁兽人将去路堵截,墨干城一声“开火”令下,在铁盒中屈身的墨家弟子操作娴熟,将这一个个的机关兽人周身所携冷热武器一齐展现,如此一来,给予乱军的视觉冲击更是大了三分,仿佛前方拦路的妖怪体型转眼大了一倍。
千余机关兽人同时开火,齐齐指向了乱军奔逃的前线,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硝烟弥漫,而赤红的土地之上,居然生生被犁出了一道弧形深坑,无声地警告着乱军勿得再进半步,否则下场便可想而知了。
经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吓,虽然叛军三部之间因资粮而起的血腥屠戮暂且告结,但因之而清醒者有之,因之而愈加疯狂者同样有之……
“怕他鸟的,我们人多势众,一人一口唾沫也将他们淹死。”
有那杀性正盛之人振臂高呼,既已有人领头,霎时间响应者甚众,一大群总数不知几万的浴血乱军,挥舞着手中所能抢到的兵刃,嗷嗷怪叫着奔着各个机关兽人所在之处而去。
“巨子,该如何是好?”
墨半山从机关虎人的铁盒之中探出脑袋,向着相隔不过三丈的墨干城急急问道。
“墨家爱人,但并非不杀一人,为了使更多人活,诸位都出手吧。”
墨干城静默片刻,硕大机关象人的钢铁身躯嚓嚓变幻,便将多余的武器收起,只余双臂长矛大剑而已。
方才只为展示火力汹汹,试图一举震慑乱军,才将浑身上下所有武器一并展现。而今真要出手相斗,武器过多非但于战斗无益,反还还会束手束脚,作茧自缚。
“算你不迂阔。”
墨如北瞟了离他不远处的机关象人一眼,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银枪铁剑,勾鞭锤戟,十八般的兵器应有尽有,只凭个人的精擅不同,所选亦不同而已。
众墨家弟子平日里驾驭这批新型的机关兽,也只在校场较艺,习练切磋而已,初次参与实战,在今日尚算首次。
文凭武而传,道凭法而演。这机关兽人,天下利器,是墨家再次大出天下,重归天下显学的希望所在,被机关城上下寄予了殷切的期望,如今有敌当前,他们必要一战打出威势,让天下瞩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