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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岭西峡长流水,
病树尤生不老枝。
玄成妙真无上道,
回首却看来时途。”
——灵虚山演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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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清晨,陈心隐摘来三五只野果子,搭配着清冽甘甜的泉水,就是一顿早餐。吃过之后,与众禽兽之属挥手告别,背起打包好的无名玉琴,睹晨星,辨明方向,往药园峰回归。
乘上一只虎型机关兽,顺着崎岖陡峭的山道行走着,任凭机关虎如何跳腾,他也只是稳坐其上,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路途上的山景,边回想着昨夜的一番际遇。
回山之后,去找玄真老头儿,看看他眼馋的模样去。
活泼的少年作着欢快的打算。
穿过一片松林,转过一道山崖,再跨过一道山涧,陈心隐遇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道门弟子。此人生得瘦瘦高高,其貌不扬,平凡的面部唯有一双眼睛在闪烁着精光,不住地东张西望,瞻前顾后,手上握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在草丛石块上不时地敲敲打打,然后侧耳倾听,也不知是在找寻着什么?
陈心隐按下机关虎,一挺身,跳下地来,打声招呼,做了个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原来你就是药园峰的陈心隐师弟,不想在此偶遇,真是久仰久仰,我道号明成,家师玄智。”
这位道士回了个礼,惊喜说道。
“呵,原来师兄竟是玄智师叔门下,幸会幸会,请问你在此是找什么东西吗?需不需要我来帮手?”
陈心隐热情地问道,心想如果自己能够帮得上忙,他倒是不介意伸出援手。
“那敢情好啊,呵呵,其实不瞒陈师弟你说,我是特来山下寻找机缘的。”
明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机缘?什么机缘?”
陈心隐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搭起来。
“就是师弟你的那种机缘啊,你的事迹我私下里多少得知一点,嘿嘿。”
明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陈心隐的眼睛。
明成的这种笑容在陈心隐看来,着实有些古怪,也有点让他瘆得发慌,他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师弟还要瞒我?你得到传承之事,却莫以为无人知情。”
明成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语气也变得不太客气起来,他觉得陈心隐不够坦诚,只是现在有求于人,还不能立刻就翻脸,所以接着说着,
“当然了,师弟有此仙缘,师兄有的只是羡慕,并无其他企图。说实话,我的资质不够,在门内始终碌碌无为,道法修为也不得精进,入不得师尊的法眼,这才想要效仿师弟你的方法,出门来寻上一寻。若是能的师弟指引,他日飞黄腾达,自也不会忘了你现在的一番指点之谊。”
“师兄,不妨听我一言,我从未刻意来寻甚么仙缘,一切得失皆在有意无意之间。你我修道之人,自当顺势而为,执念切莫太深。我认为,若是强求,反而不美。寻仙缘,不如让仙缘来寻你……”
陈心隐诚恳地劝到,仙缘之属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何能够如此撞运气。
漫漫修真之途,最忌投机取巧。
“哼,话不投机,你无需再来多言。山中传承本无主,莫非你想独享?你莫不是以为我明成离了你陈心隐,就将一事无成?哼!”
明成笑容敛去,面色陡变,越过陈心隐,拂袖而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呃,师兄你误会了,啊,师兄,师兄……”
陈心隐伸着右手,满脸尴尬,他本想要叫住明成,再来诚恳解释,却不想他去得飞快,似乎多一刻也不愿意再见到陈心隐。
唉,交浅果然不能言深,这下平白无故就做了坏人。
他想起了玄慧师叔往日的教诲,懊恼不迭。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重新收拾起心情,跨上机关虎,往自己的山峰行去。
“哼,陈心隐,还有你们所有人,看不起我?都给我等着吧,等我得到仙缘,就回去把你们通通打倒在地,到时候看你们还笑的出来!”
陈心隐的后方,山涧再往后,一棵大树背后躲着明成,他探出头去,目光阴冷地看着骑虎而去的陈心隐,冷笑着自言自语道。
午时,陈心隐回到了药园峰,刚好赶上午饭的饭点,山鬼已经备好了几样家常小菜,有野生菌菇,木耳山药,野菜山笋……皆是山中珍馐,只等着自家山长归来食用。
虽然陈心隐时常告诫她在他偶尔外出游玩时不需要每餐都备上如此齐整的饭菜,因为可能他赶不回山来,那岂不就浪费了?平日里山长但有命令,山鬼莫敢不从,但是在此事上,少女的立场异常坚定,无论陈心隐如何劝说,从浪费食物到靡费银钱,皆不能改变这种做法。
如果山鬼来了之后,山长反而瘦了,岂不是山鬼的罪过?这就是山鬼义正言辞的声明!
“山长,奴家泡好了杯茶,请慢用。”
饭后,陈心隐搬出一张躺椅,轻摇着蒲扇,躺倒在院外的大树底吹着山风,躲着懒,惬意无比。
山鬼见状,眼珠一转,端出一杯清茶,亲手送过来,福了一福,再恭恭敬敬地将清茶递到了他的手中。
“山鬼,我告诉你,我此次外出呀,可是有大收获的……”
看到山鬼过来,陈心隐兴冲冲就准备和她详细说道说道,突然间他停住了口,奇怪地打量着山鬼,一脸的惊疑不定,
“山鬼,你怎么和我这般口吻说话?莫不是我不在时,你打坏了碗碟,怕我生气?”
“啊?山长何出此言?奴家未曾打坏碗碟。您是山长,奴家乃药园童子,本就该当如此说话。往日是奴家太过于无礼,其实当罚,只是山主仁慈……”
山鬼也诧异地应道,她再次皱起蛾眉,努力回忆了一遍起昨夜看过的山外传奇小说,家训箴言……
嗯,没错呀,书上是这样写的,称呼也应该没错……昨晚自个儿排演了一宿,莫非是表情不够自然?
“哎呀,山鬼,我们是朋友,你可千万别学那些书上的做法,那书里说的都是骗人的,同往日般叫我心隐就好。”
陈心隐是心思何等伶俐之人,一看山鬼的表情,再联系到这些日子山鬼迷上了看书,就猜到了必定是藏书房内某些书籍惹的祸,在这时只得苦口婆心地好言劝着,期望能够打消山鬼这突如其来的古怪想法。
“山长,这可如何使得?若是让外人瞧见,反而来责怪奴家僭越?”
山鬼有些不安。
“山鬼,你仔细听我说来,我等世外修真之人,哪里有那许多的繁文缛节?只需时刻注意敬道,敬天地,敬师长即可。你我本是平辈,又是朋友,千万别如此。”
山鬼这妮子的态度突然来个大转变,可把陈心隐说得是口干舌燥。
真是伤神!
“可是,您是山长……”
山鬼有些不甘心,还待要说。
“此事必须听我的,我是山长,这是我药园峰立下的新规矩!”
陈心隐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哦,新规矩,好的,那山鬼遵命。”
见自家山长拿出规矩压人,山鬼只好听从。
见自己终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无比艰难地将固执的少女说服,他对自己的口才不禁也产生了几分自得。
接下来,他拉着仍未完全释怀的山鬼一齐坐在他的躺椅上,口若悬河,添油加醋地将自己昨晚的所有经历尽数说与山鬼得知。
最后“架不住”好奇的山鬼的请求,他只好“很是为难”地取出无名,弹奏一曲,努力控制着程度,给药园峰上人工降了一场小雨,打湿了繁花碧树。雨过天晴,山头竟现出一座七色彩虹,从东往西横跨而去,惊艳无比。
活泼的少女心潮澎湃,忍不住飘动身姿,翩翩起舞,如同一只穿花蝴蝶,在空中尽情地展现曼妙的舞姿,风飘飘而吹衣,宛若凌波仙子,绝世独立,人与虹共,光照山林,竟不知是到底是那彩虹借了山鬼的颜色,还是山鬼借了彩虹的光彩。
陈心隐在地面上看得不禁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