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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青城,照着东南一隅。
他们一行四人离开了潇湘馆,那位仪态万千的主母领着白牡丹亲自将这四人送到了门口,与他们作别。
应墨干城的邀请,更加上陈心隐实在好奇这位一掷百万金的公子家资几何,于是两边一拍即合,决定去他家中作客。
三人是第一次来到这座西南雄城,趁着时候已不算早,早市已经开张,街道之上人流如织。
墨干城对青州城较为熟悉,如此便由他权作导游,四人一行信步逛起了街道,感受着这纷纷纭纭的人间烟火气息……
这无论对于初出仙山的陈心隐,长留冰雪之巅的白芜冰还是懵懂天真的小桃夭,都是新鲜至极的一件事情。
昨夜不知何故,在这城中,灿烂星夜竟然会突降大雨。
过了一夜,在早晨阳光的几番烘烤之下,此时除了街角坑道之内,街道面上几乎不见水痕。
街上摊贩众多,行人如织,好一派热闹景象。
桃夭好似一只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不停穿梭着,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一双眼睛几乎不够用。
“桃夭,别走远了,当心人贩子多……”
陈心隐在后头焦急喊道,却哪里还能听得到。
突然,桃夭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左手举着一串糖葫芦,右手一根小糖人,左一口,又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哎呀,桃夭,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白芜冰赶紧将桃夭拽了过来,紧张地问道,还不是朝着桃夭的身后看去,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前来兴师问罪的摊主。
“哦,是做这个东西的叔叔说我可爱,送给我的。”
桃夭喜滋滋地舔了一口糖葫芦,献宝似地对两位哥哥说道。
然后她一口将糖葫芦和小糖人叼住,拉着陈心隐和白芜冰,含糊不清地嚷道:
“哥哥,我看到前面很热闹,我们过去看一下吧。”
见桃夭这么开怀,都不愿坏了她的兴致,三人只好跟在她的后头,朝着那个据说“很热闹”的地方挤去。
好不容易挤到了地方,却发现地方所在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严严实实。
“真是晦气,人这么多,不看了不看了,扫兴……”
边上两个与陈心隐他们一同挤过来的壮汉嘟嘟哝哝地抱怨半天,不高兴地离开了。
怎么办?陈心隐犯难了,与那两个壮汉一般,他们几个也在外围看不到啊……
“哥哥,帮我拿着糖葫芦,看我的,我要在这里变出一棵大树,这样我们就可以爬到树上去看了。”
桃夭灵机一动,将叼着的糖葫芦和小糖人交给陈心隐捏着,就要闭上眼睛默想起来。
“呀!桃夭万万不可以……”
陈心隐急忙阻止,低声告诫着,
“记住了,不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使用法术,会吓到他们的。”
大树?法术?墨干城若有所思地看着三人。
……
“还是墨公子的脑子灵光,呵呵。”
陈心隐惬意地品了一口手中的清茶,对桃夭低声说道,
“桃夭,看到了没有,应该这样做才对。”
听到哥哥的耐心教诲,桃夭食指压住脸颊上的小酒窝,点着头,无论理不理解,都努力地记忆着。
此时,他们四个正落座于附近的一间酒楼,在二楼的临街一边,点了满桌精致的茶点,在此处正好可以将底下街上的所有情景一览无余,包括那边人群围着的内部。
据酒楼上的店小二殷勤介绍,原来方才那处人流拥挤的所在是有一个从外地来的杂耍班子正在现场表演,顺便收一些份子钱,好补贴日常开销。
哦,原来如此!
虽然人群中的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看来甚是精彩,但是其中的表演落在在座三人的眼中就觉得甚是无趣,毕竟他们之中就没有一个是寻常普通人……
当然,除了桃夭,桃夭对什么都好奇,她正趴在窗沿上,一颗小脑袋使劲往外伸去,就是为了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唉,说来也有几下本事,只是这些从外地来的杂耍班还真是不晓事。”
邻桌的几个来此食用早餐的食客吃饱喝足,进入了品古论今的例行阶段。
“谁说不是呢,不知道咱们这儿的万恶规矩,这些年城内的邢老大垄断势力越来越庞大,让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简直就快要没法活了。”
另一个食客缀一口清茶,幽幽一声叹息。
“估计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收到风声,前来捣乱了。”
……
果不其然,也不知是否那几人的乌鸦嘴灵验无比,在陈心隐的蜜桃酥才刚吃过两个,一杯清茶饮完才刚放下,就看到街面上人群一阵骚动,人流纷纷如舟行踏浪,被推着朝街道的一面涌去。
而另一面,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一大群着装统一,黑色短打劲装在身的汉子,领头的是一个手握两颗硕大钢珠,正兀自转个不停的中年壮硕男子,边上还跟着一个瘦弱的猥琐男子。
“遭了,邢老大怎么有闲心亲自来了,这几个人麻烦了。”
方才说话的那几个人声音明显低了下来,估计也是害怕隔墙有耳。
那个杂耍班子周围一下子就空了出来,众人一阵愣然,一个班主模样的精明老头思索片刻,见灾祸避不过去,只得越众而出,朝着邢老大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说道:
“请问诸位客人来此,有何贵干?”
邢老大鼻子里“哼”了一声,高傲地别着头,看也不屑于看这个班主一眼。
他可是堂堂的老大,怎么可能自降身份来直接与这老小子说话?
架子,就是要拿来端着的!
邢老大身后走出一人,獐头鼠目,身材瘦小,两撇小胡子,却显得甚是精明。
他便是邢老大麾下的头号狗头军师,大姓吴。
这样的外交场合,就是他吴军师发挥作用的时候。
这吴军师上下打量了一眼老班主,眼皮一抬,嘴角咧开一道细线,懒洋洋地问道:
“嗯?外乡人?”
“是,是,我们初来乍到青州城,只为混口饭吃。”
“晓得这青州城规矩?”
“这个真不知,还望先生不吝告知则个。”
“哼!晓得你不晓得,我且问你,这青州城谁最大?”
“最大……唔,恐怕要数西南王?”
“无知,是我们……咳咳,呵,自然是西南王最大……”
“……”
“你可知来这青州城地界摆摊儿卖艺,需要先行问过我家老大的允许吗?”
“小老儿委实不知。”
“嘿嘿,不妨事,就让我来告诉你……来人呐,给我砸……”
吴军师冷冷一笑,向后方汉子一挥手。
“且住了……”
一个年轻人越众而出,从老班主身后闪出,一声大喝,伸手拦在了正蠢蠢欲动预备着在老大面前大显身手的劲装汉子们跟前。
“你们凭甚来砸?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靠的是扎实技艺……不似你等强梁硕鼠,家国蛀虫。”
……
围观众人一阵发愣,随即翁的一下小声议论起来。
那些劲装汉子们也不禁停在原地,而看向那年轻人的目光,难言的玩味中竟难得带有了一丝异样的佩服。
果然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此言不虚。
只是,啧啧……
“呵,这位小哥,方才可是说咱是硕鼠蛀虫?”
见有刺头跳出,邢老大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第一次开了金口。
听得老大开口,吴军师的老脸苦了一下。
唉,咱老大啥都好,就是过于好胜,总喜欢学别人做什么“以德服人”的把戏。
若是依他的想法,对付这些不入流的江湖混子,简单粗暴的推将过去才是正法,哪用费什么心神?
他的宝贵心神,自然是要留着使在刀刃上的。
反正在这青州城里,邢老大说一不二的人物,势力最大……
哦,不,还是西南王最大!
只是西南王向来不太管这些琐事,这邢老大金口所出,自是一言九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