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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点点碧绿,如影随形,并不给他以丝毫的机会,好让他能够轻易逃脱这番追踪。
经过好一阵连续不断的腾挪周转,陈心隐终于感觉已经摆脱了这大片的绿光,可在他还未来得及松上一口气之时,又觉身上各处传来麻麻痒痒的异样感觉,一惊之下,慌忙抬手往周身上下用力拂去,再低头一看,就见到那一株株青葱欲滴的植株幼苗,正无比欢快地从他的手臂上、大腿、和身上各处源源不断地生出……
若是生在了别处,这些绿油油的植株煞是喜人,可若一旦长在了自己的身上,或许就不那么讨人喜了。
幼苗迎风便长,顷刻之间,就长到了二、三寸来长,他的整个血肉之躯,也成了如今的树人之躯。
这片人形的苗圃,通过根须的钉扎,仿佛早已与他的身躯结成了一体,一损皆损,一荣俱荣,任凭陈心隐如何地拉拔扯拨,这些植株始终不掉,即使有些掉落的,转瞬之间也会在原地发出更加丰茂的绿意。
众人忍不住惊讶出声,这是何等诡异的法术,这神秘少女又是何等身份,竟能够控制世间生机,能够在不可能之处,生长出象征着生命的绿植?
“唔,原来竟是她,难怪,难怪……这是青出于蓝吗?”
玄真老道,喃喃自语道,他曾与老鬼王扶余打过不少交道,去过鬼方,也曾有幸见识过这一门法术。
“师兄,你说是谁?”
玄慧有些焦急地问道,唉,依然是关心则乱啊。
“嗯,我已经猜到了那少女的身份,心隐这臭小子有苦头吃了……不过,她这易容化音之法,当真是非同凡响。”
玄真老道拈着胡须,摇摇晃晃,呵呵一乐,显现出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来,引得身后的后辈弟子白眼连连。
“是谁……啊!你是说……她?”
玄慧灵光一闪,终于回过味来。
……
陈心隐可不知玄字二长辈的谈话内容,如今的他便只能顾着独自一人作大惊失色状……
他从未遇见过这般奇特的法术,居然能够令他的身上长出草来。他稍作感知,就已发现这些植株,根系异常发达,且其根须极其细密,能够毫无阻滞地穿透他的表面皮肤与筋骨血肉,深深扎入他的体内,进入他的筋络之中,汲取他的生机与道力,以供己身生长之用。
只要他的神气未消,这片“土壤”的沃力未失,这些寄生草木的生长,就不会停止。
“这女娃,下手可真狠!”
玄真老道牙酸眼疼,倒吸着丝丝凉气,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下哆嗦,下意识往身上拍了拍,又神经质般朝着后方望了一眼,看见无人有什么可疑举动,这才安下心来。
当然,虽然陈心隐看着凄惨,他可并不认为,山鬼当真下得去手,将他置于死地的。
只是他这边以看好戏一般的心情在旁观,另一边有个人儿,却是快要急得坏了……
“桃夭,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你心隐哥哥把身上的草拔掉?”
白芜冰急匆匆地问道。
“拔草?唔,有吗?”
桃夭闷头想了一想,不很确定地问道吗,忽而又灵光一闪,叫道,
“姐姐,我会放火,用火去烧可以吗?”
“呃……万万不可……唉,也是病急乱投医,怎地问到了桃夭这边来……”
白芜冰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陈心隐满身着火,在地上不住翻滚的情形,手一抖,慌忙制止了正跃跃欲试,嘴里嘀咕着要学红炎老祖放火的桃夭,暗暗埋怨自己一句真是病急乱投医,寻思着若是能够擒下那泼妇,威逼她解除法术,应该也能够曲线救得了心隐吧?
正这边犹豫着,场中的陈心隐自然不甘就此坐以待毙,依着他旧时屡试不爽的方法,心神一动,运起体内太极之力,朝着已然入侵了自己身体的植株根须,掩杀而去。
然而如此应对的结果,却大为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些植株,在接受了这些宛若流水一般清泠的太极之力之后,非但不曾枯萎,反倒是愈加地繁茂起来,而且,随着他输入的太极之力越多,这些植株就越是能够茁壮生长。
不知照此方式生长下去,长到极致之后,这些植株的高度,是否能够直入云端?
很快地,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中,陈心隐周身草叶疯长,而他的整个人影,都淹没在了这一大团的草叶之中,其叶森森,但闻人语,不见人身。
现在的他,就如同一座行走的绿山。
“哼,没想到这鬼王的手段,当真奇妙。”
魔主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对于山鬼的手段,他也是第一次见。
“冰儿,你想要做什么?”
白冷木冷眼旁观,早已发觉了自家孙女儿的丝丝异动。这蓬莱岛上,此时正是群贤毕至,更有那岛主一方在旁虎视眈眈,任谁都不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轻易出手破坏了这比试的规矩。
凡是来蓬莱之人,都知道一个规矩:蓬莱无他,唯有规矩!
为了维护蓬莱的尊严,任何蓄意破坏规矩者,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要去救心隐。”
白芜冰头也不回,仓促说了这句,迫不及待就要跳入场去,即使没有合适的法儿解除这个妖术,她不亲自试试,也不肯死心。
“回来,不许胡闹!”
白冷木低喝一声,伸手拦住了她。
年高未必德劭,但是若论起心机隐忍,与思虑周全,确实更甚年轻人一筹,此时魔道相争,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也不能给对手找到任何的借口,陈心隐之事,只能是他凭借自己力量来解决,其他人的贸然入场,非但帮不了他,恐怕更会授人以柄,从而引起混乱,最终一发而 不可收拾。
方才南海龙族的大公主出其不意的一次出手,无论是时机的选择,还是对于人们心思的拿捏,都堪称恰到好处,即便有人知道其中必有猫腻,也是无话可说……
可自己这位自小淘气任性的冰儿,是万万没有这样的心机手段,能够算无遗策,做到那样精巧的地步的。
若是她一出手,必定会弄巧成拙。
这是作为自小看着她长大的爷爷,对她的一番心得。
“爷爷,可是……”
白芜冰很是不理解她爷爷的做法,在她看来,见死不救,她做不出来。
“冰儿,那是他们二人公平的对决,我们想要出手,也只有等到他们分出胜负才行。”
白冷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似乎过于严厉,暗自悔恨,生怕白芜冰一时接受不了,慌忙缓和了下来。
“爷爷,孙女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才不要管比试公平与不公平,也不知什么是世间大义……孙女只知道,身边之人若有需要,我就要出手相助,如今心隐他有危险……所以,作为他的朋友,我必须要去救他,若不去,我良心难安。爷爷,孙女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就不要再拦着我了,可以么?”
白芜冰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白冷木语气中微妙的变化,她的一颗心思,完全维系在了场中,落在了场中的那道绿影——之中的那个人身上。
听闻此语,看到孙女楚楚可怜的容颜,白冷木心中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