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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安己与吴公公二人逃出数里之后,惊喜地发现如幽灵般一路纠缠的神秘追兵果真不见了踪影,这才彻底安下心来,按着吴公公脑中那并不清楚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边寻边走。
这一路,二人晓行夜宿,既怕追兵复来,又怕猛兽出没,如此过得三日,终于初次被在山中巡狩的斥候发现。
斥候听他们一面之词,哪辨真假?由于事关太子之事,兹事体大,不敢自决,便只能先行带回军营,交由大将裁决……
太子刘安己乃是叛军登高号召天下的一面大旗,且无论他是明是愚,是贤是暴,便只是一头猪,一只狗,一尾鱼,只要他占上了大义的名分,就算是有了一张牢不可破的护身符,足够众人深藏对他的厌恶与恶意,转而卑躬屈膝,高声奉为其主。
刘安己二人的安危,至此已不必细说,非但无恙,还必将重归地位的巅峰,做回迎风飘扬的旗帜。只是经此大败亏输,他是回返重掌大权,或是在靠山王的控制之下做个闲职傀儡,就不得而知了……
刘安己二人安然逃离,全程有如梦幻一般,可弃他而去的那几名护卫,则是在夺得珍宝之后,似就已将好运用到了尽头,才刚逃出不到十里山地,就被一群候在当途,叼着草茎,守株待兔的青州军堵个正着,一个也不曾走脱。
“这几个俘虏该当如何处置……呦,还晓得将珍珠藏在旱道里,兄弟有出息啊……”
一个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的弓兵,施施然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将几人一股脑儿扒得精光,经过一阵详细搜查,扣扣索索,不一会儿,就得了叮咛哐当的一堆宝物,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兄弟生财有道啊,哈哈……”
“你们几个有种,竟然连你们那位太子的财物都敢强抢,啧啧,这要是传了出去,就不怕那个靠山王发起狠来,将你们皮都给剥了?”
“抢了主上的珍宝潜逃,在哪里可都是死罪一桩了,兄弟几个都是真男人,不过诸位放心,我们几个是青州来的,不会管你家那位太子的闲事。”
众青州军鄙夷地看着“藏珍珠”那人,一阵哄笑,直糗得那人面红耳赤,恨不得举刀抹脖自尽。
“此地并不安全,大家都别闹了,正事要紧,快快清点宝物,我等好回去向王爷复命。”
一个一脸肃然的百夫长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轻踹了那名“惹事”的弓兵屁股一脚,众人咂舌,当即便收敛了顽笑之色,各按其职,不敢再闹。
地上珍宝一见明了,无需多做清点,一众青州军士收拢装箱之后,便重给这几名叛逃护卫穿上衣服,拿一条绳子将他们给串连了起来。
“那二人无需去管,王爷传令下来,只要将他们驱赶到此地,便是大功一件,可自行回返。”
百夫长命人拖了绳子,就要率众回城回报情况,见麾下士卒心有疑惑,以为故意将敌首放走实在不妥,才不得不出言解释了一句。
其实他也不知王爷为何下此古怪命令,依他看来,一旦生擒了剩余二人,据此昭告天下,对于以逆太子及靠山王为首的叛军士气的打击,无疑是举足轻重的。
只可惜西南王虽然未说缘由,却再三交待切要依令行事,不得自行其是。他自认资质驽钝,但胜在行事扎实,对于上峰的命令向来恪守不渝。有令下来,领悟了其中深意,便坚决执行,若是暂未领悟题中之义,则须得在执行的过程当中,继续加深领悟。
所幸青州军上下军纪严明,众人知是军令如山,不容悖逆,虽然心中存疑,也不再二话,匆匆拖着几人,搭上珍奇宝物,毅然抛下那近在咫尺的刘安己二人,往回赶去。
刘安己与吴公公自然不知他们这一路萦绕耳边的异响,全是青州追兵刻意做出,目的并非捉拿他们,反而是襄助他们逃出深山,如此闻所未闻的奇事,又岂是常人所能想象?
“人说那吴公公惯会嫉贤妒能,不想在关键时刻,反而如此忠心耿耿,简直就要羞煞那些近卫。”
北宫一刀目光如刀,冷冷地审视着已被推送到他面前的这几名护卫,他们的叛逃,纵然于他有益,但作为上位者,他本能就不喜此等背信弃义之人,更何况在临走之前,居然还丧心病狂,将主上的财货席卷一空。
“哈哈,王爷此说,老夫倒有不同看法。那吴公公阉人一个,既无后代,有无根基,就如同那浮萍无所依靠,离了刘安己,他岂有活路?他的嫉贤妒能,即是出自于这一番考虑,他绝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旁人上位,来威胁他的地位,而他在刘安己落难之时的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其实同样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青州军大胜归来,最后更尽了仁义之道,姜老汉心情大好之下,油然生出了与人论道的兴致。
虽说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还有三分运道成分不同忽视,才能将大军引入那处绝地,但姜老汉的居中运筹之功,也是须臾不得埋没的。自古兵争皆是杀伤无算,但能活得这数十万残兵,也算得上是莫大的功德一件了。
姜老汉既得大功千古,又成仁义美名,若还要求更多,岂非遭天厌之?
“哦,嫉贤妒能,与忠心耿耿,竟是出自于同一颗心?愿闻先生高见。”
北宫一刀躬身一礼,诚心问道。
“世事向来奇妙,往往两番截然不同之物,也会共存一处,就如同勇士手中的坚矛铁盾,矛盾本为两物,一则以攻,一则以守,然却因其用,被勇士所并重。那吴公公的嫉贤妒能,屡屡坏了耶律大事,是忧心地位受人威胁。而他的忠心耿耿,则是由于他早已将一身荣华富贵的全副希望,都寄托在了逆太子刘安己的身上,犹如藤蔓缠绕大树,要借以立身,如此纠缠久了,藤蔓倒是越长越壮,但于大树何益?”
姜老汉解释道。
北宫一刀闻言,细忖思之,果是此理,但凡无根之萍,大抵如此,因其不能自立,因此时时刻刻,无不忧心忡忡。
二人相互之间又对答几轮,各有所获,兴尽而罢。而眼下的受降之事,无论是人员的甄别,还是随后的安置,千丝万缕,皆在心头,非是片刻之功。
他们不能在外多耗,此时的青州城中,因大胜喜讯传回,民心思动,纷纷要求举行大庆典仪,正所谓民心即天心,北宫一刀拎得清两方轻重缓急,只得先行策马回返青州城主持大局,而此地的具体事务,依然交由内行之人处置,只等筹备妥当,便即开回青州城叫万民亲眼见证受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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