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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漫漫,白雾难穿,就这样,这一行三人一器,一路磕磕拌拌,龃龉不断,但数次交锋,双方皆已隐约探得对方底限,嘴上固然不忘犀利,心中其实极有分寸,始终还是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去,这让陈心隐虽然疲于说和,但毕竟还是次次成功。
“南爷,走了许久,为何迟迟不见冰冰踪影?敢情不是在糊弄于我?”
不止是青莲疑心病重,就连老好人陈心隐,此时的语气也仿佛实在怀疑之水中浸泡了十数年之久。
他也在这反反复复的前后左右变向当中缓不过神来,只以为那司南江郎才尽,分明就是探不出白芜冰在此山中的踪迹,却偏死要面子,还贪得无厌,才白费了他们的这一番好找。
“陈家小哥冤枉啊,我南爷别的没有,一向有一说一,况且这寻龙探脉,向来都是我的吃饭把式,岂有不精熟的道理?只是那位姑娘的所在之处实在遥远,而这漫山白雾实在讨厌,我这才兜兜转转,费了老大的劲,看似没有变化,其实已经很是接近了,只请诸位且先稍安,很快便见分晓。”
南爷连忙弹跳起来,指天明誓,他是个极有眼色的司南,不愿在恶了青莲之后,又将陈心隐也一并给恶了更何况那桃夭年幼无知,分明就是个唯陈心隐马首是瞻的无主见之人,还不是人云亦云。
要真如此,他连罪三人,只怕莫说日后成道,就在目下这道劫难也绝闯不过去。
“也罢,还望南爷多多出力,事成之后的报酬一点也不会少你。”
陈心隐淡淡说道,并不见得是对南爷重新恢复了信赖,更多的怕就是权将死马当作了活马来医。
“哼,陈兄你总是心软,似这等奸猾之徒,不下严刑,他是不会卖力的。”
青莲愤愤说道,当然他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未真个要动些刑罚,但那司南看似镇定,暗里也早已吓了个半死,他早有预估,心道:
“不行,照此情形下去,若要省力一些,便须至少两个时辰才能将将赶到,看那两位小爷的不耐模样,哪是能等的人,一下恼怒,恐怕就会将南爷我敲碎拆散了……不可不可,南爷我绝不能既丢面子,又丢里子,须得耍些手段,让这些小辈看看天高地广……”
南爷心中计定,便停下震动,咬牙说道:
“诸位,为了早些寻到那位姑娘,南爷我就豁了出去,且看手段!”
那一只小小的灰黑司南,身上突然大放异彩,红的、蓝的、绿的、紫的、黄的……无数种颜色的光彩齐出,将身外那狭窄的白雾空间照得比北冥极光还要绚烂三分。
“这是……”
陈心隐与青莲对视一眼,皆是愣然,也不知那南爷古古怪怪,这下在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那一股玄妙的波纹,从司南身上如潮涌来,一波强比一波,却是实实在在,丝毫也做不得假的。
莫非这个不很靠谱的南爷,果真在使些骇人的手段不成?
这是停留在两人心中的同一个疑问,而那桃夭自然无有此类深虑,只知惊叹于光芒的绚烂,而不知其他。
“都随我来,莫要跟丢了。”
片刻之后,漫场的光芒一下敛聚,成了一道尖矛模样,加在那只司南的前头,而那南爷虽然音色大见憔悴,却是意气风发,提气大喝一声,就当先如利箭射出,一下子便将前方笼罩着的大片白雾驱散,瞬间清空了大片出来……
如此广阔的空间,陈心隐等人如何还会跟丢?只见三人化作三道玄光,紧跟司南身形,再也无需来回腾挪变向,只一味向前冲去,就见万千个封闭的狭小空间接连告破。
“哼,南爷我累死累活,这下可真元气大伤,那只老鸟要是补偿不够,看我如何肯依……”
南爷心中暗忖,去势一点也不慢。
这白雾空间的禁制,本可取巧过之,无需花费太多的气力,可南爷被逼无奈,欲寻捷径横渡,这才耗费了莫大的气力,甚至连周身的颜色,也变得灰淡了几分,长此以往,说不定就会成了纯白之色。
“嗖……轰……”
也不知是打破了哪一层壁垒,只听一声轰响,眼前立见云开,天地再不似之前那边白雾朦朦,而是一片开朗,除非风雪依旧,至少天地已在眼中。
“幸不辱命,便在前方那座洞中,诸位可前往寻她。”
南爷用蛮横手段破除禁制,才出了白雾遮蔽之处,就大感摇摇欲坠,从半空跌落,幸有陈心隐常年与桃夭斗智斗勇,身手实在是被磨练得极为不赖,移步挥臂抟掌衔接得如行云流水,轻易便将司南接下。
陈心隐不敢怠慢于他,便恭恭敬敬地将司南捧在了掌心,举在面前问道:
“请问南爷,冰冰她果真便在这处洞中?只是这洞,似也太大了些……”
“那还有错?南……南爷我何等身份,还会骗你等后辈不成?”
南爷有气无力,偏又极尽自得之能事,语气之间,不再客气。
“陈兄小心,此洞来得古怪,大得出奇,洞口之前暴露石面,半点雪也无,与周围格格不入,而且并无脚印,不像有人来过。陈兄你可万万不可轻信他言,否则只怕白姑娘还未寻到,我们这边业已损兵折将,实为不智。”
青莲拦住那位听了司南怂恿,拔足便要往洞中奔去的陈姓少年,而后立即指点了数十处违和,以佐证自己的观点。
“雪山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此来也经历了数道禁制,对这山的古怪,早已见怪不怪了吧?”
陈心隐也只是一时脑热,急于见到白芜冰,这才不顾一切要往山洞里冲,此番经青莲提醒,才悚然惊觉,意识到此事实在是蹊跷太多。
但他依然止不住想要往里冲去的念头,便低头询问司南,以求得到肯定答覆,如此有了足够分量的佐证,他便可下定决心,不再瞻前顾后。
“反正南爷我仁至义尽,那小姑娘就在洞中,你们爱信不信……呵,诸位如此做作,不会是要赖了南爷这笔报酬,才……”
南爷恨不得跳脚大骂。
“怎么会,怎么会,呵呵呵呵……啊,桃夭?”
陈心隐一脸尬笑,忽然他察觉到似有不对,回头一看,才知预感果然半点不假,那一刻不得安宁的桃夭,此时已经不见了踪迹,而青莲与他一般,都在提防着南爷捣鬼,不曾留意许多,又哪里捕捉得到桃夭的背影?
“桃夭?她关心姐姐,早就入洞去了……”
南爷没好气地说道,他冷眼旁观,倒是半点不落,只是不说而已。
“……”
陈心隐看了眼森森黑洞,已知此洞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他已无丝毫退路可言。
“进洞吧!”
“如此,在下就舍命陪陈兄走上这一程。”
见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青莲哈哈一笑,当即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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