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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叛亲离,是对于一个王者驭人之术的最大否定,山鬼乱箭攒心,浑身因激动而不受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她脸上的泪珠断线而下,心中的悲痛如排山倒海袭来,难于抑制,亦不及疏导,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这涨水冲破心房,将腹内五脏搅得一塌糊涂……
“老匹夫你竟敢逆天行事!”
底下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文臣依然坚守着自己为人臣子的良知与底线,只可惜此次由老丞相主导的逼宫之举秘密筹谋良久,万事俱备,所聚人数更是一时无两,此时一经发难,便已成了燎原之势,不可遏制……
转眼之间,那几个忠于山鬼与老鬼王,敢于挺身而出的大臣,还未曾多说几句,就已被围在他们身旁的诸多逼宫臣将所制服,而一部分居于中立的人,则更是战战兢兢,只顾沉默一旁,求个明哲保身而已。
众人各为其主,本无所谓什么良知,山鬼自登位以来的行事乖戾,喜怒无常,确实有失仁道,这才为潜伏一旁的老丞相所利用,纠集了这许多臣将,终于有了今日的声讨……
“这下你明白了吧,还不快放快了我?”
忠勇侯吹了声口哨,斜着眼说道。
徐无鬼两相印证,终于想通了这其中的诸多诡道,那老丞相有所图谋,想是由来已久,借力打力,行谋逆之事,只可惜他们行事诡秘,私下里合纵连横,闹出如此动静,山鬼及他本人却始终被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察。
忠勇侯想必早已探查到蛛丝马迹,同样有他的应对之法,只是他为人性情怪异,每每能够出人意表,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在山鬼那边,自小对他便有隔阂,因之她宁愿相信向来以忠厚面目示人,颇有人望的丞相,也不会信任眉目阴骘、声誉不佳的忠勇侯,以此才被丞相觑机钻了空处,将祸水东引,使得山鬼的一门心思,都在防范忠勇侯上,而对于身边心腹的种种异动,反而受了灯下之黑所累,一无所觉。
真相既已大白,徐无鬼自然有他计较,他果断地放开忠勇侯,挥袖一扫,便将眼前的几个虎视眈眈的将士扫开,纵身一跃,便要上前将老丞相先行擒住,只需一招得手,此后要和要战,皆可占得先手,这便是他的考量。
“徐无鬼,老夫知你手段高明,早防着你,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否则,哼哼……”
哪知那老丞相早有预谋,身处王座之旁,看似志得意满,漫不经心,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留心着周遭众人的举动。
就在徐无鬼松开忠勇侯之时,他就悍然出手,回身朝着与他不足一丈之外的山鬼抛出了一枚足有鸡子大小的青绿种子,种子珠圆玉润,浑如深海中一枚被巨蚌养育了千载岁月的珍珠,又如从地底深处挖掘出来的翡翠,无一点瑕疵。
与此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洒在种子身上,那殷红精血之中所蕴含的充沛元气,渗入种子之中,催发了这颗种子的勃勃生机,使其以一种令人惊异的速度萌芽、生长乃至于结成了一座深绿色的藤蔓牢笼,将来不及闪避的山鬼给笼罩其中,她左冲右突,使出浑身解数,亦不得其门而出。
困囿于其中,做了笼中之鸟的山鬼,眼见只凭自己的能力脱困无望,便索性停下了徒劳之举,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寒冷如冰的目光直直盯着一脸阴狠的老丞相,不发一言。
徐公子别无所求,自无所惧,许是天意弄人,这世间唯有山鬼一人,能成他的软肋。因老丞相的威胁,他果然不敢再有任何的不当举动,唯恐他恼羞成怒,到时若有任何意外,他悔之晚矣。
“风君,你若答应从此以后拼死命效忠于老夫,那要放了山鬼,也未尝不可,只是唯一一点,她必须主动逊位,由老夫另举贤良做那鬼王之尊。”
见果然能将徐无鬼吓住,老丞相不免得意洋洋,再来谈判之时,语气显是更加有了底气。若这世间从无徐无鬼一人,那无所顾虑的他或许早将山鬼除去。
徐无鬼惊才绝艳,世所罕见,他早已觊觎良久,想要将其收归麾下听用,而今有此良机,他岂能不好生把握?
“老贼,你要另举贤良,那贤良何在?”
忠勇侯不怀好意地问道。
“哼,也就占些嘴上便宜,何足挂齿!贤良须经长时考验,其间空挡,且由老夫先行暂替,日后再行交还未为晚也。”
老丞相大义凛然地说道,无论心中作何想法,这些表面功夫,他向来都惯于做得面面俱到。
“风君,你若要她活命,就先取了这聒噪之徒的命吧。”
老丞相见徐无鬼仍在犹豫,总归胜券在握,也不怕他不屈从,可为了日后人心的收拢,他自不好逼迫太甚,人才难得,他绝不愿平白损失一员这样的虎将,是以先行让他做些小事;,而后徐徐图之,也不失为一条曲线谋国的绝妙好计。
“哈哈,老贼你休做你的春秋大梦,本候与他交情匪浅,他岂会轻易受你威胁,要来取我性命,真是痴心妄想,哈哈哈,可笑,可笑。”
忠勇侯就如听了这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随着众目昭彰,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
徐无鬼见他笑得遍地打滚,手中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数次,才面无表情地向他传音入密道,
“侯爷,你若还有后招,就请尽快使出,否则为了山鬼,在下除了取你性命之外,已别无他法。”
“哈哈,哈哈……”
忠勇侯干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比变色龙更要丰富三分。
看徐无鬼表情不似说笑,他干咳两声,不好再做幸灾乐祸的缺德之事,而为了掩饰心中尴尬,他还拍打了几下衣服上并未沾染的灰尘,扭头朝颜沉吩咐道:
“颜沉,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
等了几息功夫,身后并无动静,落针可闻。
“颜沉,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忠勇侯没好气地再次回过头来,催促道。
“侯爷,末将浑身酸软,有力使不出来,这掷杯之事,还是交给你了。”
颜沉将怀中一只青瓷酒杯掷来,忠勇侯顺手接过,只是他今日接连受气,一腔鸟气淤积在胸,一朝酒杯在手,他愤愤然将灵力灌输而入,再奋力一扔,那只酒杯即刻便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飞出了大殿之外……
几乎在酒杯飞去的同时,殿外陡然传进来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之声,过不多时,就有一名盔甲残破的兵将来报老丞相道:
“启禀丞相,外头不知从哪儿杀出来许多伏兵,不仅救走了那些要斩首的俘虏,还杀得兄弟们节节败退。”
“什么!”
老丞相脸色顿时一沉,他目光狠戾地看了眼气定神闲的忠勇侯,一咬牙,心想这一切必然是他的阴谋诡计,真好深的心机,好大的胆魄!是如此,他也无需再多作顾虑,先去取了山鬼性命再说。
于是他伸手一划,就有一杆木枪由他指尖延伸而出,透过囚笼的缝隙,觑准山鬼的心口要害,毫不犹豫便将木枪刺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