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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叫那魔主云相侥幸走脱,但陈心隐甫一复出,便在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妖族中上到长老,下到新修成人身的小妖的一致尊崇与拥护。
明石的使命自此而成,可谓是善始善终,从做妖皇时的无上荣宠,到而今的一无所有,明石心中却不见有半点的遗憾与可惜。
他的性子向来随遇而安,若非时势所迫,他是断断不会来冒充这个妖族的皇,他倒宁愿在天下太平之时,留守山中,似农人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慢悠悠地拾弄山中的那几亩药田,在劳作之余,把持手中长剑,纵横旋舞,踏雀浮花,岂不美哉?
至于剑术,可成则成,不成也是无妨,他并不执着于此,所享受的乃是学剑的过程,对于结果并不过于看重……
然则出人意料的是,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不争之心,反而使得他在灵虚山的新生代中拔萃而出,成了领军之人,当然,这其中务必将陈心隐这种妖孽一般的存在排除在外,他的修为莫测其深,早已达到了世间的顶尖位置,可作万人之敌。
“呵呵,原来阁下竟是陛下的师兄,难怪……唉,怪不得人,怪不得人,也是老朽老眼昏了花,倒真叫你给瞒得个结结实实,老朽这张老脸可是要不成喽……”
胡长老手中捧着一张残破无比的面具,对着面露尴尬之色的明石脸上比比划划,摇头叹息不已。
明石的假冒之举,害得妖族折损不少,对妖族毕竟心怀愧疚,而陈心隐的行事向来崇尚名正言顺,在此事上并不愿继续隐瞒,因此在危机解除,一行人结伴前往灵虚的路途之中,他便与明石一同,将此间真相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包括胡长老在内的诸位妖族高层。
“此事大半怨我,还请胡长老及诸位长老不要怪罪明石师兄及灵虚一脉,小子一定倾力补偿。”
陈心隐肃然赔罪道,如今他稀里糊涂地成为了妖族的皇,可在他的心中,他的根基永远都在灵虚山中,那儿的人与事,都羁绊着他的大半颗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妖族因此而仇视于灵虚山,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并非虚言。
方才已经从明石及众妖的口中得知,昔日自己得谱得琴之后,在山中的一段近乎于顽皮胡闹的举动,竟在不意之中,生造出了无数妖怪,带给了妖族以无穷的好处,而这于他而言,不过是损耗精气而已,将养即可复原,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言重了,有失有得,才是世间正理,只得不失,反而堕入魔道之中。且不说阴差阳错之下,我妖族得了真的陛下,他日兴盛,指日可待,这其中就有无穷的好处,我等理当心存感激才是;就事论事来说,明石道友欺骗了妖族在先,为救援他折损了妖族儿郎在后,但他的做法实在谈不上存有歹意,怪不得他。如今天下糜烂,魔族横行,我等各方反魔势力,实在是不宜再墨守成规,各守一方,如今放下成见,放下骄傲,联合一体,才能与魔族有一战之力,才是应做之事。明石道友做得对,陛下的师门做得对,这才是道门的堂堂胸襟,非我山居鄙陋之妖的短视所能及也。”
胡长老连道不敢,对于天下正道的联合之事,他也思虑多时,只是因着多种顾虑,又未到真正的绝境,这才迟迟不敢就下决心,拖而又拖,延而复延,恐怕直到被温水煮杀而死,才会追悔莫及。
“胡长老不宜妄自菲薄,妖族的胸襟同样广阔,我人族的血脉之中,或许就有妖族的遗留。在那上古传说之中,我人祖的来历本就玄奇,伏羲女娲二尊大神,应当便是出自于妖族……”
陈心隐见胡长老对人族与妖族在上古之时的纠葛颇感兴趣,便搜索枯肠,将自己不多的见知连讲述带猜测,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再有明石在一旁时不时地凑趣补充,更是坐实了人妖一体的高论,听得诸长老是眉开眼笑不已。
“哈哈,我族与陛下果然有缘,既然人族出自妖族,那么陛下来做我们妖族的皇,就是妖神降下的恩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再也无需担忧蹬腿之后妖族的存续了。”
胡长老笑得见眉不见眼,他可不管陈心隐所讲的传说当中究竟有几成的真实,只要能够找得到出处及依据,他就有办法将其变成凿凿无疑的铁证,到时候非但妖族内部原本就已经微不足道的反对意见将荡然无存,就是此战之后,灵虚山反悔,想要将陈心隐蛊惑回去做个掌教,他也能够拒绝得理直气壮……
什么?你们说我们的妖皇陛下出身人族,不适合做妖族的皇?哼哼,人族本来就与妖族同出一源,沾亲带故的,做我们的皇有何不可?想要回去?连门儿都没有!
纵然真正的接触只有短短数个时辰,但是目光老辣的胡长老,早已将陈心隐的心性看得个八九不离十,深知他就是一个念情讲理的人,只要能够与他筑起情义之结,在面临抉择之际,还能够晓之以情,并动之以理,他就不知拒绝为何物,更不会轻易地背弃于人……
“天下之大,界域之多,我们的目光不能只局限于一隅之地,人族与妖族一定不会起冲突的。”
陈心隐知道诸长老在担忧些什么,无非就是在驱逐魔族,恢复秩序之后,在兵争当中团结一体的各方各族势力,能否长久地保持着和谐共荣的关系。
飞鸟尽而良弓藏,狡兔死而走狗烹。即使是妖族对人间文明所知不深,这一则得自于现实经验的教训,同样也可由他们的历史总结而出。
届时天下底定,百废待兴,然而世间的土地与资源终究有限,尤其是兵豗之后,更是匮乏,实在经不起各方急于复兴之时的无尽取求。
人族的数量何其庞大?所需的土地何其广袤?由人族之中出类拔萃的精英组成的修行者,为了人族的壮大,则必然要牺牲他族利益,若是一心想要削弱妖族,将其赶回深山,那么陈心隐以人族之身做的这个妖皇,能否还能够为妖族发出公正之言?
陈心隐从不认为人族就天然应该占尽世间的便宜,正所谓盈不可久,富贵不可无义,在兵灾之后,人族若是真敢竭泽而渔,那么距离福缘用尽的灭亡之日,怕也是不远的了。
世间之理,终究还是脱不开恩仇承负一端的,正如他从不怀疑将恶事做尽的魔族,必将迎来灭亡。
只是他作此想法,却不能保证人族之中的其他人也与他一般,在利益面前,心性的阴暗一面,迟早将突破光明的压制,干出教人遗憾的事情来,届时再遭创伤的何止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外修行者,身处于凡尘俗世的普通民众,更如飘萍一般,任死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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