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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已经在东海康牛的引领之下岀离了“蜃隐仙踪”的众道联修士分合演法之时,依然被困于乳白色的蜃气当中的魔族上下,却是人人心惊,个个肉跳,也不知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暗算,才会被困于这片茫茫白色当中,更不知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何命运,是否还能够逢凶化吉。
“蜃气珠么?曾听北海龙王提及,此宝难得,须得水中蜃妖女子方可修习精炼蜃气之法,凝结成珠,精炼过程极其耗费心力,每成一颗,少说也得耗费施法者一成的寿命。且此珠杀伤无力,因此少有人甘愿以寿命来换去此宝,就连北海也无有存留,本以为已成传说,不想今日竟可得见……”
魔主云相恢复了六识之后,虽一时间不得脱身,也凭着广博的见识,一眼便将自身处境看清。
已知处境,他并无太多惊慌。己方数千人马固然皆陷于其中,但他纵然未曾掌握驱除蜃气的法门,却也曾得北海龙王所赠一宝,拥有着一盏手提宫灯。
这一盏手提宫灯,一经法力以特殊方式催动,便可将灯罩之内的烛台点燃,其所释放而出的光芒,可依照持灯者的心思,缕缕流出,驱除雾瘴,照亮来途去路。
“只可惜这盏灯威力有限,无法与蜃气珠匹敌,否则……”
云相心怀愤懑,更叹良机已失,若是他可持此宫灯一举将蜃气驱除,便可趁着道联各方不备,不说一举击溃,至少也可给他们造成大量的杀伤。
可偏偏此灯指路尚可,驱除无力,以此他们魔族上下,仍是不得不困于这片茫茫白雾当中,犹如蟹困于瓮,螯强何用?
等待着道联整合,各地援兵赶到,甚至陈心隐也终会来此,到时候他们此刻的人数力量优势,必然便会彻底转变成劣势,届时自保尚无余力,还谈何击破道联?
“可恨,难道此次仍需逃离不成?”
云相咬牙不已,自得陈心隐与青莲从不知处回归之后,短短数载之内,他已尝够了久违的败绩,自己落荒而逃的次数渐多,这对于他的高傲心气,他在魔盟当中的威严,都大有弊处,可他却别无他法,只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相心中暗思,片刻之后,捏紧的拳头放松,高高昂起的头颅垂落,不得不再一次与这逼人的现实妥协。
“众将士听令,但见灯光,立即随光路而来。”
云相奋力催动手中宫灯,射出数百道光芒,刺入了茫茫白气之中,不知去向。而他的命令,也跟随灯光而去,传入了每一个被灯光射中的人。
既有指引,魔族兵将聚拢甚快,在宫灯的光芒笼罩之下,他们不再受困于蜃气的拘束,可见旁人,只可惜依然出不得这片围城。
“诸位,此地已无需停留,休得挣扎,本座这就带尔等离开,他日卷土重来,必诛陈心隐,必灭道联。”
云相扫视众人,准备施展挪移之法。
而被他聚拢而来的众魔,左右观瞻,见原本数千同袍,眼下被汇聚在此的,竟仅余下这区区数百,不免沉郁了许多。
虽说魔族重争而寡情,见利而忘义,但兔死狐也悲,更何况本是同出一处,同来一念,此刻被迫跟随魔主撤离,还少了大多数同袍,而少去的这许多人,将会经受什么,谁又想不到呢?
想到他日自己或许也会成为被魔主放弃之人,这些人得以逃离的少许庆幸,立即便化为乌有,仅存了浓浓的悲哀。
“都收摄心念,他日归来复仇便是,但有杂念,本座却转移不动。”
云相将众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他想来都愿意以己度人,早想到了他们此时的念头,对自己必定已经心怀怨念,而这些对他的恶意,是他日后统治的潜伏障碍,必得提早清除才是……
他暗暗将数十个流露出明显恨意的人记下,现下却不动声色,只等稍后挪移之时,他大可暗动手脚,将这些人一一留在原处,任由不久后定会破入的道联之人斩杀,而他置身之外,不染血腥,对内可能质疑的托词,便是这些人心怀异念,以至于他无法将其转移,旁人不明其理,岂敢再来多言?
“走了!”
云相既要维持那盏宫灯,避免人群再被分散,又需施展多人挪移之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对他的精气神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更何况他方才受伤,此刻虽已大致复原,也耐不得如此消耗。
因此他也未等到所有人精气神准备妥当,立即施法,见是一道黑芒闪过,手持宫灯飘落于地,少了力量之源,就此熄灭,此地重新被涌入的蜃气填充,本在其中的近百魔人,再一次陷入了孤独之中,不见旁人……
“这五行合击之法果然令人刮目。”
玄慧真人眼看着远处那座已被水箭射出了千疮百孔的石山,就连是她的心性,也不由得惊叹出声。
“既有水势的绵延悠长,又有金气剑气的锐利,两者相合,远不是一加一可以算清,看来破敌有望。”
康牛与巨灵对望一眼,对玄慧真人的言论赞同不已。
他们三方经过了一炷香功夫的尝试,终于初步摸索出了金行与水行的合击之法,便是以水性为本,凭其连绵,金性为辅,借其锋芒。
如此一来,那一道道激发而出的水龙水蛇,尽可分化成无数道更为细密、坚韧的水箭,不但可以笼罩更大的范围,及达更远的距离,攻击更多的人群,还大大提高了破障威力,简直一举多得,令人满意之极。
“如此一来,或可与魔人相持一段时间,只是要想取胜,仍需等待援军。”
玄广真人道德深厚,相对而言老成持重了许多,他已留意到其余各方亦有进展,若是凭此,倒是真可与此地魔人周旋一二的。
“诸位还好?云相何在?抱歉我们来得迟了。”
就在各方趁着蜃气未散,继续钻研合击法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同时有两道人影飞速而至,落到了蜃气边缘,悬空而立,却并未随意靠近。
“是盟主来了,太好了,有了他来,再加上合击法,我等何须惧怕魔人。”
巨灵瓮里瓮气地大嚷起来。
近年来他虽与陈心隐甚少见面,但人的名,树的影,陈心隐的盛名在外,即使是巨灵也是崇拜得很。
“康牛,还不快快将你那蜃气收起,将魔人露出。”
巨灵转向康牛,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这蜃气是可放不可收的,只能待其自发散去,约需三日。”
康牛苦笑说道,同时他目露眷恋色彩,流连于白雾之上,神色不禁黯然。
“这是何道理?”
巨灵直接问道,他虽同为水族,但术业有专攻,他也并非全知全能,各方水族妙法无穷,他又岂能尽知底细?
“唉,蜃气珠世间少有,若非练就此宝之人亲持,本就可放而不可收,如今练就之人芳魂已散,我何德何能,安能收摄?”
康牛回想往事,脸露哀伤,叹息不已。
“这是谁炼的宝啊?你老相好吗?”
巨灵这没心眼的夯货大大咧咧地追问道。
“……”
康牛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不再回话。
“原来如此,此宝想必对于康牛而言,有着重大的纪念意义,因此他才不早用出。直到最后不用不行,才迫得他使用,唉,单凭此事,我等皆是罪过了,也不知是否有补救之法……”
玄慧真人察言观色,已经大略猜到了个中隐情,此蜃气珠必定是康牛的心仪女子赠他,此女子如今多半不在,仅有此物作为念想,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此珠作为一次性的消耗之物,他绝不会舍得用出的。
在场之人,有不少心思通透者,与玄慧真人一般猜出,其中也有部分曾将导致多人伤亡的责任归咎道康牛久久不用法宝之上,如今隐情说出,他们大感愧疚,纷纷低下头颅,接着便悄声与身边之人解释起来,并无他意,只为了将实情传开,以免得有那无知之人,仍归咎于康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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