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珝从没有想过,自己成了科幻恐怖电影中身体产生了重大变化、要被关在隔离间进行实验的主角。自叶璟失踪那一晚开始,她便被公安转交给武警部队,再由武警转移到一处她根本不知道在什么位置、叫什么名字、只隐约感觉似乎是由政府直接管辖的科研基地中,之后的两个星期,陪伴着她的,便是窗外的白大褂科研员们、干净简单的隔离病房和一台只会播放新闻节目的液晶电视。
这台电视,现在是她了解外界的唯一途径。
“现在情况怎么样?”一位似乎是基地主管的中年男子来到病房窗口旁,看着病房内安静地看书、时不时抬头关注一下电视新闻、只穿着一身洁白棉布长裙的叶珝,询问一旁的观察员道。
“对象情绪总体来说十分稳定、也很配合我们,对家人、外界和我们的研究进程持有合理关切,可以确认有理智和人性留存。”报告完毕,这名女观察员一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疑惑道,“这个叶珝真的和那些‘梦魔’一样是被感染者吗?为什么两者之间差异这么大?”
在叶璟发生突变、失踪逃跑的一周后,北京周边城市一下子出现了几十起和叶璟一样突然从正常人变异为长着红色晶石的白色怪物发狂袭击人类的恶性事件,引起民众恐慌。由于这种怪物只于夜间出没,网民均称之为“梦魔”。
“是啊……这很奇怪……”主管紧皱眉头、翻阅着手中刚刚打印出来的研究报告,“按照目前我们的研究结果来看,那些梦魔身上采集到的白色样本和她体表的黑色样本明明本质上是结构完全相同的同一种病毒……”
而且据他们推测,叶璟身上的病毒,很有可能是通过那次输血手术从叶珝那里传染得来的。
可为什么,同一种病毒,却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异变结果?
那些白色的梦魔,只要太阳落山便会克制不住地显出原形、丧失心智、攻击人类;可唯独这个似乎是病毒来源的小女孩,不仅能控制自己的变异、还可以同时保持意识清醒,从而保护自己的弟弟免受化为异形的姐姐的伤害。
这种分化缘何发生?
无数疑问纠缠在这些科学家的脑海里,急得他们抓耳挠腮、夜不能寐。
他们焦虑,是因为一方面,这种会在宿主体内“隐身”、只有宿主变异时才会现形的病毒是他们前所未见的,研究难度太大、无从下手;另一方面,严峻的形势却又逼迫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突破口——在这守卫森严的研究基地之外,全国、甚至全世界都已经因为这不知名的病毒陷入了混乱。
就在半个月前、叶璟这“第一只梦魔”进入公众视野的几小时后,美国、英国、中东各国等地也马上出现了变异感染者,并且梦魔数量也正在以同样令人忧虑的迅猛速度不断增长;尽管各国政府已经对感染集中区立刻进行了堪称“宁可杀错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严苛的隔离工作,却也无法完全阻挡那些力量和体能异常强大的梦魔、以及潜在的病毒携带者穿过封锁将病原体携带出去,只能尽力减缓其扩散蔓延的速度。
最要命的是,目前各国军方还未掌握有效消灭梦魔的方法;现在,人们只能紧锁门窗、束手无策地看着世界各地的梦魔数量直线攀升。
见主管陷入沉思、久久不语,又想起现在外面的时局有多么危急,脸上毫无血色的年轻观察员更觉肩头压力巨大,愣愣地、有些绝望地自言自语:
“这……莫非是世界末日吗?”
闻言,鬓角斑白的主管浑身一颤、压低声音道:“专心工作,不要瞎想。把这一个月的观察记录报告整理汇总一下放到我办公室桌上,马上有个很关键的会要用。”
今晚,一个由美国库珀家族资助建立的私人科研机构领衔的欧美专家交流团将赴京与他们基地的相关人员召开会议——据说他们已经有了不少新发现可以交流、分享和进一步研究,并且需要多方合作和支持。
随代表团秘密前来的,还有诸多已遭受这不知名病毒侵袭的国家的政府官员、以及数位代表联合国立场的高层管理者:会上,除了讨论科研学术以外,或许……他们还要开始为一些貌似提出得太早、以致有些危言耸听的沉重议题做出基本规划了。
比如,如何应对这个可能将影响人类种族存亡的危机。
不得不说,若是能得知自己的女儿受邀参加了如此重大且高层级的会议,哪怕是叶珝那已经过世的父母都会感到些许欣慰和骄傲吧——毕竟,让叶家人获得更高的地位和话语权,是他们毕生唯一的期望。
尽管她参加会议的身份既非科学家,也非大政客。
叶珝恨爸妈恨了十几年,可是现在坐在病房里,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军队随时在街头巡逻维持秩序、抓捕潜在病毒感染者的画面,回想起不成人样的、被叶璟撕碎的父母的遗体,她心里,只剩下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
没有人值得那样的下场,但此刻,这样的惨剧却正如瘟疫般四处扩散。
而且,尽管基地里的工作人员照顾到她的情绪、闭口不谈,但叶珝心里很清楚:变异成怪物的可怜人中,有很多是被叶璟传染的。
“咔哒。”
就在这时,叶珝听到有人打开病房房门走了进来。她原以为是这座秘密科研基地的工作人员带她前去参加会议,但转身一看,才发现他们个个脸色苍白、神情紧张,而且还带来了一推车的仪器和药物。
“怎么了?”见状,叶珝不由得出声问道。
“护送与会外宾的飞机遭到了大量梦魔的集中堵截,”负责监控她的女观察员一边拿出被封存在手提箱中的白色紧身作战服,一边匆忙给叶珝解释道,“我们怀疑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
“不是说梦魔现形后就会失去思考能力吗?怎么会有组织性?”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它们发动袭击的原因……但是现在首要任务是确保外宾的人身安全。”
叶珝自然理解保护这些参会人员的重要性,便不再多问,但见这些研究员正在自己房间里忙碌、不停往那件白色作战服上安放各种各样的微型仪器和药物,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那既然情况紧急……你们……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
话音未落,基地主管便拎着一个手提箱快步行进病房,解释道:“因为一个小时前我们派出去的增援部队已经无人幸存……而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打开手提箱,将箱子里一只看起来相当先进的白色通讯头盔取出、戴在叶珝头上,然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这个年轻女孩的肩膀。
叶珝愣住了。她呆呆地盯着女观察员把那套已经准备就绪的紧身服递到自己面前,过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惊讶得连说话都开始打结了:
“等会……你,你们不会是想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