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相距五十米,丁萨也能看出那具尸体属于一个女人。而取景器的焦距已经调到了最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女人仅着内衣裤,两手却握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白色纱巾。纱巾随着微风飘扬着,恍如坟头的招魂幡。
那个吊死在榕树上的女人,是许小曼。
※※※
丁萨敢肯定,在几分钟前,他绝对没有看到那具悬吊在树上的女尸。但只是转瞬之间,麦田中央便多出了一具凭空而至的尸体。
见习私家侦探小五叶发出了一声惊呼:“天哪,邹太太说过,她会飞,她真的会飞……难道这具尸体是飞过来的吗?”
尸体当然是不会飞的,可在这段时间里,丁萨和小五一直呆在三角架前抽烟,根本没看到许小曼是如何来到麦田中,又是如何悬树自尽的。
“有鬼……”小五恐惧地自言自语道。
丁萨厉声喝道:“这世上哪来的鬼?打胡乱说!”
“可怎么解释邹太太凭空出现在这里?”
丁萨想了想,答道:“我猜,应该是她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来到了麦田中,然后爬上树,将绳索套在了颈子上。不过,直到我们到来之后,她才从树枝跳了下来。”
“有道理!”小五赞道,“丁老师,你比我这个私家侦探的推理能力还厉害呀!”
“哼,你是见习私家侦探!”丁萨强调道。
两人壮着胆子,走近那棵巨大的榕树。一股死亡的气息,在他们身边环绕着。
在榕树附近,因为到处都是干枯的秸秆,所以连许小曼的足迹都未能留下。远处只有几个三四米高的谷堆孤独地耸立着,找不到任何外人闯入的影踪。
“丁老师,我们报警吗?”小五羞怯地询问。
丁萨摇了摇头,说:“算了,反正是自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啦。”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能令他震惊的画面,拍下几张满意的照片,要是被警察一搅合,只怕又会让灵感散乱。
于是丁萨决定给邹爽打个电话,让他来收尸。他走到了三角架边,从器材包里取出手机,拨出了邹爽的手机号码。但电话接通后,却并没有人接听。
丁萨拽着小五,沿着石阶攀上了半山腰,然后各自驾车向农庄旅社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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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旅社的途中,丁萨接到邹爽回拨的电话。当邹爽听说妻子的尸体悬吊在麦田中的巨榕下,立刻骑着他的进口摩托车向那片有着榕树的麦田赶去。不过,直到丁萨回到旅社,都没在路上遇到迎面而来的邹爽。
再拨打邹爽的电话,丁萨却诧异地得知邹爽已经赶到了巨榕那里,从榕树上卸下了妻子许小曼的尸体,此刻正在嚎啕大哭。
从邹爽的口中,丁萨才知道在通往半山腰的半路上,有一条羊肠小道可直通麦田,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不过,丁萨驾驶的轿车可没法从那条道路通过,所以事先邹爽并没在路线图中画出那条仅供摩托车行驶的小道。
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值得记述的了。农庄旅社附近去了个乡下医生,为许小曼开了死亡证明,邹爽连夜将尸体送到了最近的殡仪馆中停放。因为在许小曼身上找到了遗书,所以警方也只是过来看了一眼,便下令收队。
忙碌了一夜之后,邹爽回到旅社,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一大早,丁萨刚起床,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后,他看到了双眼布满血丝的邹爽。
邹爽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纸,默默地递给了丁萨。
纸上写着的是一行潦草的字迹:
我错了,我有外遇了,我对不起自己的爱人,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签名,但丁萨也能认出,这是许小曼的亲笔字迹,毕竟以前与画廊结算款项,丁萨曾多次看过许小曼的签名与批复时留下的字迹。
“许小曼有外遇?谁那么不长眼?”丁萨玩世不恭不知轻重地调侃说道。
邹爽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反问:“你是指我也属于不长眼的人?”
“哦哦,我不是这个意思!”丁萨赶紧道歉,然后问,“许小曼的外遇对象是谁?查清后我们去找那家伙出出气怎么样?我练过跆拳道与空手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丁萨绝对赴汤蹈火!”
邹爽冷笑了一声后,答道:“至于谁是许小曼的外遇对象,我也有一点线索。”
“什么线索?”
“我在许小曼的手机里,找到了一个拨出电话号码,在来农庄前的几天内,拨打过数十次。我怀疑这个电话就是她打给外遇对象的。”
“号码是多少?你试着拨过没有?”
邹爽点点头,答道:“我看到那个号码后,立刻就拨打了一次,听筒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但随即我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我又给那个人家里的电话答录机打了个电话,邀请他到农庄来。”
丁萨吃了一惊,他立刻想起接到邹爽的邀请电话之前,曾经接到过一个无声骚扰电话。难道那个骚扰电话是邹爽打来的?而且这个号码一直存在于许小曼的手机通讯簿里,而且以前接到的无声骚扰电话都是许小曼打来的?
丁萨连声解释,说自己根本没有与许小曼交往过,更不可能有何私情。许小曼打骚扰电话来,或许是她一直暗恋自己。
邹爽却根本不理会丁萨的解释,他一把将丁萨推倒在地,然后从腰后抽出了一把铁锤,向丁萨砸了过来。不过,他的力度并不大,似乎只是想表达一下一个失落丈夫的怒意而已,并未真正落下。将铁锤砸到丁萨身旁的地毯上之后,邹爽完完全全地崩溃了,瘫倒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丁萨吓了一跳,赶紧闪到一边,把前台的小五叫了过来,一起安慰起邹爽。
※※※
这事情暂时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城里后,生活还得继续。许小曼的丧事办完之后,邹爽继续忙碌着画廊里的事物。因为许小曼是自杀的,而且还有那张遗书,所以娘家人并没找邹爽的麻烦,画廊的持证人自然变作邹爽,资金也归邹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