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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山村异闻录之坟变(1)

庄秦悬疑短篇集 庄秦 2215 2024-11-19 07:59

  那天,妻子接完老家打来的电话后,就对我说,让我回漆村一趟。

  事由是这样的,群山环绕的漆村旁,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流过,为了防洪防涝,当地政府决定在漆村附近修建一座水库。漆村村民的祖坟都修建在山坳之中,祖坟所在的山坳恰好在水库蓄水的红线以内。所以政府在附近的高处选了一面山壁,特意修建了公墓,让村民把祖坟迁入公墓之中。

  公墓已经完工,最多再过一个月,所有祖坟都会迁入公墓之中。我岳父是漆村的村长,有一次他喝醉了,曾向村民炫耀,说自己女婿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于是这次村委会集体表决通过,为新公墓写铭文的工作,就交给我来做。

  这篇文言文形式的铭文,要写千字左右,村委会为我开出了千字千元的润笔费。不过,我这个所谓小有名气的作家,只擅长写虚构小说,又并非中文系科班出身,实在不擅长文言文写作。但考虑到岳父在漆村里的面子问题,前思后想之后,我还是决定带着笔记本电脑回漆村,到了漆村,我就可以上网搜索一下其他公墓的铭文,再整合一下,以复制粘贴的手法,构筑出一篇完整的公墓铭文出来。

  所以翌日清晨,我就带着电脑和几件换洗衣物,离家乘坐长途班车,来到漆城,然后再转乘乡间小巴,折腾了大半日后,才在漆村附近的公路边下了车。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在简易的车站旁,我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破旧外套的年轻男人等候在路边。他十七八岁,见我下车后,立刻向我走来,问道:“您就是省城来的作家,崔先生吧?”

  我赶紧点头,随后这位年轻人自我介绍,他叫彭波。虽然他很热情,但我却发现他两眼涣散,说话也没什么气力。

  彭波一把就把我的行李抢了过去,扛在肩上,然后指着公路边一条伸向远处的小路,木讷地说:“崔先生,我领您去漆村。沿这条小路再走半小时,就能抵达漆村。”

  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漆村了,所以立刻迈开步伐,与彭波一前一后向漆村所在的深山走去。我走在彭波身后,在夕阳的映照下,我发现彭波身穿的那件破旧外套,布料很硬,上面似乎还有花纹。仔细看了一眼,是祥云的图案。

  ※※※

  走了十多分钟,我和彭波已经沿小路来到了一处半山腰上。在我们的脚下,是一处山坳,山脚下是潺潺而过的漆河,河湾处是一块平地,平地上隐约可见许多土堆,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杂乱无章。

  见我留意山脚下的平地,彭波停下步子,结结巴巴地对我说:“那儿,就是村里的祖坟,等水库蓄水了,那儿,全都会被水淹没。”

  听了他的话,我又多看了这块祖坟几眼,却发现祖坟并无开挖迁走的迹象。见我好奇,彭波解释:“新公墓虽然修好了,但村里人总觉得河湾处的这块祖坟地是风水宝地,背倚高山,前朝河流,能够泽荫后人,所以不愿迁走。政府来做过很多次思想工作,村里人最后只好答应,得等新公墓的铭文刻好后,他们才会启出祖坟里的先人骨骸,迁入新公墓里。”

  这段话虽然说得很流利,但我却总觉得他似乎是背了很多遍之后,才记下来的。

  彭波还结结巴巴地告诉我,其实新公墓选址的时候,政府也出于尊重村民的考虑,请来懂风水堪舆的道士联合选址,所以新公墓的风水并不比老祖坟差。而且政府为每户村民申请了不菲的迁坟补助款,款项已经拨出,但尚未最终到位。村民之所以没急着迁坟,是在等待补助款,免得夜长梦多。

  这年头,连城里人都说现金为王,村里人自然也明白落袋平安的道理。

  我和彭波边走边说,很快就翻过了一个小山头。刚一转过山壁,两间乡村小屋就突兀般出现在我眼前。我注意到,这两间乡村小屋有着极鲜明的对比。一间崭新,两层洋房,墙体整齐,外面镶了白色的马赛克,在夕阳下熠熠发亮,窗户也是铝合金的推拉窗。而另一间,破旧不堪,墙是土砌的,歪歪斜斜,屋顶的瓦片也缺了很多块,想必下雨时屋里会严重漏雨。

  彭波停下脚步,对我说:“崔先生,您走累了吗?到我家去喝杯水,先休息片刻再赶路吧。”他抬起手,指了指那间外墙镶嵌了马赛克的崭新两层洋房。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口干舌燥了,于是并肩与彭波一起向那幢两层洋房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就听到屋里有人大声喊道:“波娃子,你把省城来的崔作家请来做客了?快请进,请进!”

  抬眼望去,我见到一个中年男人,头发留得很长,也很脏,在脑后随意挽了个发髻。他也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衣服,不过下摆很长,差不多到膝盖的位置了。而在这件深蓝色衣服的布料上,同样也绘着祥云的图案。

  这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彭波的父亲吧。看着他这身古古怪怪的装扮,足足过了几秒之后,我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道士的扮相吗?

  果然,中年男人向我打招呼的时候,做了个作揖的手势,请我进了屋。

  在堂屋里,他朗声道:“崔作家,真是辛苦你了,快来喝杯水吧!”话音刚落,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回过头,只见彭波已经关好了门,还别上一截充作门闩的木棒。

  我只是喝水歇口气,没必要关门吧。

  可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幽幽的哭泣声,正袅袅地飘进屋里。

  哭泣声,是从隔壁那间破旧的土墙屋里传出来的。听声音,应该是一位女人正在哭泣吧。

  彭波的父亲撇了撇嘴巴,没好气地说道:“真是难缠,每天一到这个时候,陈寡妇就开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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