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绯月成为神女的祭祀礼后百年，她在各种场合中抛头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一方面，灵陆的动乱已经不容许绯月像以前一样四处活动，而帝江也在和绯月陪伴相处的时间里逐渐对她产生了无法释然的依赖。
她也逐渐默许了这种由美好期许编制的牢笼，即便这种美好会让绯月失去自己的美好。
“阿公！你快点起来啦！睡着我没办法给你梳毛的！”
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把帝江叫醒，结果他还在赖床，而且身上的翅膀还很嚣张地压在身后，刷子也碰不到。
“多……多睡一会儿……”
帝江的神色也不同过去那般冰冷而麻木，比起过去，增添的这份明媚和恣意，也是给绯月信心的理由。
“快点起来……我给你做了好吃的！不起来我拿去分给香客咯！”
她素来都懂得如何抓住帝江的软肋，果不其然，听到自己的早膳再不把握就会被拱手让人，帝江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之后，双翼一震，从床铺上支棱起来。
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帝江的洗漱收拾完毕，这样的场景近乎每天都会上演，也已经成为绯月的日常。
早起，打扫神庙的卫生，然后做早餐，再叫醒帝江，再一起去筹备新一天信徒祭拜需要的物什。
她的信仰比作为神鸟的帝江更加虔诚，纵然绯月明白所谓的神力，也是一种安慰。
神明消失千年，可以说是为灵陆带来灾祸的存在也不为过，唯有翡龙的神庙能容纳她，也只有翡龙的百姓，这些早就不依赖虚妄福泽来定夺天命的妖族们，愿意将她当做一种消遣，毫无顾忌地将她崇拜。
这样一想，比起帝江，绯月幸运太多，至少身边还有人陪伴。
在神龛前清点贡品的数量，帝江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甚至还心不在焉地打着哈欠，丝毫没有所谓祭祀助手的形象。
“哈啊~~丫头，我早饭呢？”
绯月皱眉，瞪了一眼帝江——
“阿公……我知道你不在意，可终归这里是神庙……”
帝江被信仰所害，不选择相信是他的自由，但不代表他就可以忘却神前的谦卑。
无论何等经历，何等种族，在这一刻，都应该怀着崇敬的态度。
“哦……”
帝江听出了绯月话中隐含的嗔怒，不想惹丫头生气，他还是选择装模作样地一起摆出不是很标准的参拜动作，跟着绯月一起行礼。
两人在享用早餐的时候，绯月的唠叨也不知怎的，比平时多了不少。
“不是我说你……阿公，现在事情真的很严重啊！最近皇族要视察神庙的修缮情况，你不帮忙都可以，但别给我添麻烦……”
帝江的筷子僵硬地插进碗里的棒子骨中，对于丫头说的这些，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我……不是故意的。”
最近羽毛的情况越来越恶化，他又没有继续扩充信仰之力，抵消也做不到，分神之后身体不受控，打碎了不少神庙里的老陈设。
绯月都是用她这些年的积蓄掏腰包修好，但钱再多修缮也需要一两天，皇族要是突然袭击，恐怕治罪下来就不是小问题。
随着翡龙的实力水涨船高，百姓对于神女的信仰和依赖也渐渐地不再根深蒂固，可还是有不少的百姓为了讨彩头，年年都会举家来神庙添一份香火，故而皇室即便在国运强大之后，也没有彻底松懈对神庙的监督。
可香火不如以前鼎盛也是事实，绯月感受最深，过去侍从成群，现在却近乎看不到。
年轻的侍从能去更方便的地方某差事，没必要一直留在清苦的神庙，也就导致绯月身边的熟人也一个个离开，最后就只剩下不会离开的帝江和几位不久之后也要下山的老人。
她也不会强求他们留下，除了神女之外的信徒，都允许婚配，他们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神庙，好不容易在寿终正寝之前能享受几代同堂的天伦之乐，绯月也不忍心以人手不足为由剥夺老人们正常的假期。
理解归理解，可现在人少也是事实，她一个人打理神庙上下已经很吃力了，修缮材料都是从山下从山上运上来，路途遥远，要是再来几次，钱够时间也来不及！
平时迟钝的帝江也明白绯月的难处，这次难得没有呛人，而是很委屈地收拢翅膀，乖巧万分。
“……好了，我没怪你……”
这幅样子让绯月连说教的心情都提不起来，更别说任何多余的话了。
“要不我试试去山下布施吧，多多宣扬一下，看看能不能多招揽几个新的侍从来做事……”
并不是绯月想偷懒，而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处理的。
偌大的神庙，不是节日，冷清得只剩下她和帝江两个人，香客一来也没人相陪，实在是有失礼节。
“嗯…我……要不我陪你？”
帝江很难得主动提出要和绯月一起下山，换做平常，她肯定会喜出望外。
“阿公，你跟我一起走，神庙就空了，到时候皇族来访……要怎么办？”
帝江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悻悻地低头，绯月特意烹饪的早膳也仿佛不那么可口。
“好啦好啦！我不是没怪你嘛！别那么生气啦！”
绯月早就对帝江的孩子脾气习以为常，她来神庙之前也经常照顾小孩，倒也谈不上不耐烦。
又帮帝江准备了一些点心和香茶，确认他房间里所有必需品都足够撑到她回来之后，绯月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神庙下山。
天色尚早，山间的雾气浓重，灰蒙蒙的近乎看不清前路，绯月也很少在这个时间出门。
望着近乎难以琢磨的万阶楼梯，绯月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徒步摸索下山，骤然一阵狂风刮过，似乎有意识一般，将她前行路上的雾霭全部击穿，百丈开外再无阻隔。
落叶和狂风逼得女子不得不闭上眼睛，等到余波平息，她慢慢睁眼，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消失不见，同时落在余光里的，还有一片干净靓丽的翠羽。
伸手接住这片比初见是不知好看上多少的羽毛，绯月会心一笑。
“谢谢阿公！我回头一定给您带好吃的！”
山间树叶漱漱作响，好似替帝江做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