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娜没有时间伤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沪市分部的这些部下,或者说这些幸存下来的人,都是她父亲安排到这里的。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故事的人,他们需要一个地方来庇护。先前他们选择了李固。李固如同他承诺的那般庇护了他们,他们便把命卖给了他。
而一旦沪市分部裁撤,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容身之所。那么他们的选择就不多了。他们是死忠,效命的那个人死了,那么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这时候詹娜必须站出来,她很清楚这件事。可是当她站在了会议室之外,她猛地站住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脑门之上滑落。
她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成人世界的规则她很清楚。一个人的嗓门有多大,完全取决于她的能力以及背景。
在以前,詹娜便是再怎么胡闹,嚣张,她是有底气的。她的父亲就是她的底牌,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可是现如今她的父亲已经死了,自己最大的依靠已经没有了。出于面子,公司里面的老人或许不会对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情。
可是一旦真正涉及到权力间的争斗,那么那么点香火情意,真的是半点屁用都没有。
自己推开这扇门,那么就是把矛盾摆到了明面之上,到时候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詹娜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这关系着数十条甚至上百条人命啊。甚至可能会把自己也拖下水。
詹娜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她上前一步,直接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厚重的大门发出吱扭的响声,会议室里面人声喧嚣,忽然间停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过来。
詹娜看的清楚,只见原本自己父亲坐的位置上,此刻正坐着一个独臂老者,正是已经退休了的候敬。老头衣服有点乱,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揪着他的衣襟一脸的愤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黄甲队的现任队长陈一舟。
候敬正在试图挣脱对方,只是显然一时还没有注意到詹娜。看见周围安静下来,候敬愣了一下,随即发现了门口处的詹娜,他猛地推开了陈一舟,然后几乎是跳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奔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回去!”候敬几乎是吼道。他想把詹娜推回去,可是刚一伸手,却是被人抓住了手掌,却是许久未见的张虎。
跟在张虎后边的还有韩桃花以及王有才的跟屁虫青青。
候敬还要说话,张虎却是摇摇头。只见詹娜走到了刚才候敬坐的位置,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可是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坐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缓缓地道了一句:“诸位叔叔伯伯,我代替我父亲坐在这里,没问题吧。”
詹娜的脑袋微微一偏,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的郑凯旋。他是公司董事会的副主-席,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听见一般,手里把玩着一只钢笔,似乎已经神游物外的样子。
他没有说不,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只听得有人咳嗽了一声道:“乖侄女,你身体好点了没,我听后勤他们说你身体不太好,要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詹娜已经是直接打断他道:“我好得很。”
说话的人是姜龙,平素里和李固的关系不错,詹娜见了也要叫一声叫一声姜叔叔。可是这一次詹娜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就把他的话打断了。足见她的态度了。
詹娜有些人认识,而有些人则不认识。对于这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少女,有些人疑惑,有些人不解,等到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看着她的眼神就自然不一样了。
“哼,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你,你还有脸坐在这里!”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詹娜没有说话,不远处的张虎却是皱起了眉头,只听他淡淡道:“老肖,你说什么?”
会场之内的气氛顿时就是一变。先前这边虽然有争吵,可是也都是维持在争吵的范围之内,可是张虎却是杀气凛然。
被称为老肖的男子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嘴角一撇道:“怎么,想动手啊,疯狗。”
张虎上前一步就要动手,詹娜伸出右手,张虎这才停了下来,只见他缓缓走到詹娜的身后,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要动她,先动我。
韩桃花,候敬,侯方全部走到了詹娜的身后。
原本黄甲队的几名顾问再度聚集到了詹娜的身后。而在场之上的原本黄甲队的一些人,也同时站起,来到了几人的身后。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已有十多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肖然的脸色很难看,这些人都是沪市分部这里的中层。这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竟然有这样的凝聚力。他愤怒地看了一眼陈一舟,这家伙分明说,他已经将大多数人分化拉拢了,怎么会这样。
陈一舟微微有点慌,他惊讶地发现这些站过去的人中,竟然多半都是他拉拢过去的那些人,他气的浑身发抖。
陈一舟是现任黄甲队的负责人,而詹娜是黄甲队沪市分部的总负责人。从职位上他比詹娜要高一级,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沪市分部的人他一个都指挥不动,沪市分部这边都只听詹娜一个人的命令。
而这一年多来,渗透渗入自觉已经控制了一切。就在刚才,他几乎已经做到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一醒过来,就立刻翻盘了整个局面。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去了。
如果不是郑凯旋在这边坐着,只怕他就要打人了。
陈一舟阴沉的脸越发地阴沉了下去,只听他咬着牙道:“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詹娜斜眼看了一下陈一舟,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只听她咬着牙道:“若是我父亲还在这里,他第一时间就会宰了你。姓陈的,咱们的事没完。”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这不重要。”詹娜深吸了一口气道。她已经是动了杀心了,她这一次之所以会被抓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身边有了叛徒,她在被抓的时候,就已经思前想后把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然后所有的疑点全部都指向了陈一舟。她没有证据,所以这件事只是一带而过。
“重要的是,你们凭什么要撤了我沪市分部。作为沪市分部的部长,我不同意。”詹娜说的斩钉截铁。
短暂的安静之后,有笑声传出。更多的是窃窃私语。没有办法,如果这句话是李固说出来的话,没有人会反驳。可是这句话放在詹娜的口中说出来,却是没有几个人当回事。这两年詹娜在公司里面确实做出了一点成绩,可是这点成绩对于在座的这些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说白了就是詹娜的分量太轻,这群人不把她当回事。
纵然她的身后站着一群死忠也是如此。
陈一舟“哼哼”地冷笑了两声道:“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就凭你被魔教的妖人抓了,害的你父亲抗命来到这里,为了救你,更是把一半的兵力都折进去。这就是办的好事!”
陈一舟一边说一边朝着詹娜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猛地一巴掌拍在了詹娜身前的桌子上道:“你知道公司沪市分部设立的目的是什么吗?”
詹娜愣了一下,她隐约间有种不好的感觉出现。作为沪市分部的负责人,她当然知道沪市分部设立的目的。
华夏大地之上的两条巨龙,一条是黄河一条是长江。
长江入海口又谓之龙口,公司正是选了这样地方,用来镇压一些邪物,例如蚩尤骨。
传说只要将蚩尤分散在各方的骨头集齐,然后将这些骨头用特殊的法子血祭,就可以将蚩尤再度复活。
虽然上千年来,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将兵主蚩尤复活。可是正道中人,却是从来不敢将这样的机会让给魔宗。
虽然进入了现代社会,修行者对于整个社会的影响力已经削弱到了极点。可是一个顶级的邪道修行者,谁也不敢轻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兵主蚩尤。
沪市分部设立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封印蚩尤的左手。只是后来的事务慢慢多了起来。可是即便如此,在沪市分部之中,保护封印这件事也是S级的绝密。
詹娜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个东西怎么了?”
“怎么了,李固在去找你之前,将蚩尤的左手拿出来了,我现在就怀疑,你们是不是跟魔宗做了什么交易,不然的话,你怎么可能从魔宗的手里逃出来。我甚至怀疑,你父亲是不是回归魔宗了。”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在场的这些人,有一少半都是知道李固的过去的,可是众人也都知道,李固是绝对不可能再回魔宗的。因为李固的关系,魔宗出山至少被压制了将近20年。魔宗的那些高层,恨不得把李固扒皮拆骨。是断然不可能接受他再回去的。
“不可能。”候敬大声道,“老大绝对不可能回去的。”他上前一步将詹娜挡在了身后。
陈一舟对詹娜还会客气一点,可是对于候敬,他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他用手点着候敬的胸口道:“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在去见那些魔宗妖人之前,将蚩尤的左手拿出来。他就算是再厉害,又怎么可能在魔宗那么多人面前,把他救出来,他有三头六臂不成。我告诉你,他就是用蚩尤的左臂换了她的命。”
陈一舟说到最后,口水都喷出来了。
“他知道回来之后,无法面对公司,所以他就只有死。他死了,我们就不能对他女儿怎么样。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好样的。可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什么事情,容不得他儿女情长。”陈一舟狠狠地推了候敬一把,只听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詹娜,我若是你,在被抓到的那一刻,我会自杀。你毁了你父亲。”
詹娜打了一个寒噤,她有点慌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要不要我把你父亲打开内库的录像给你看啊。”陈一舟一巴掌拍在了詹娜身前的桌子上。
“你怕死,但是你没有死,那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父亲。他为了你,做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用一百八十三条人命换回了你的命,一百八十三条人命啊。你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跟我谈什么资格,你为什么当时不去死,你为什么当时不去死,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陈一舟的脸狰狞无比,他伸出右手甚至试图去抓詹娜。可是还不等到他的手碰到了詹娜,已经被张虎一巴掌抽开了。
张虎的眼睛闪耀这危险的目光。只要对方敢再进一步,就是在这里,他也要大开杀戒了。
这件事他参与了,可是他只不过是在外围接应,对于里面的事情,他并不清楚。真正清楚这件事的人,只怕也就只有李固自己以及和他一起进去的王有才了。
可是现在李固,几乎已经确认,他死了。而另外一位主角,王有才更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是他非常确信一件事,自己追随的那个人,是绝对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的。
他不想辩解什么,他更习惯去说。
这边张虎出了头,站在陈一舟一边的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看这样子,完全是要干架的样子。
韩桃花右手放在了詹娜的后心之上,她趴在詹娜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詹娜慌张的眼神,稍稍镇定了下来。这家伙刚才竟然用了音攻的手段乱了自己的心神,简直无耻。
詹娜想要找几句话来反驳对方,可是她才刚醒过来,对大局完全不熟悉,她原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反驳对方。
陈一舟转过头来,朝着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把一切都搞砸了的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不同意。母亲因你而死,又把父亲搞得身败名裂,克父克母。还让爱你的人搭上了性命,你就是个灾星。”
“你……”
詹娜只觉得胸中的热血朝着喉间涌去,纵然知道对方是在激怒自己,可是听到对方说自己克父克母是个灾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地发怒。
她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发黑。然后身子一歪,再度瘫倒在了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陈一舟冷哼一声继续道:“我已经向主治的萧医生打听过了,你的毒已经深入五脏,你这辈子,修行已经没前途了。你觉得你还有用吗。你这辈子就是一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