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修炼冰雪之道的武者不在少数，仅在大乾之内就有很多，西北域也有很多，天道院中当然也有修炼冰雪之道的强者...
但冰雪就是冰雪，南国的雪和北国的雪似乎没什么区别，今日的雪和昨日的雪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洁白的，都是冰冷的。最起码在常人眼中，所有的冰与雪都是差不多的颜色，差不多形态，差不多的气息...
所以，很少有人能从冰雪的气息中，分辨出那些最细微的分别，就算是秦风也不能。
但是，林雪却能。因为天寒绝体是冰雪一属之中最强的体质，代表的是天地初开之时最古老最原始的那一道至寒之气，是世间万千冰雪之源头！
所以在林雪的眼中，南国的雪与北国的雪就是不同的，今天的雪和昨日的雪也是不同的，哪怕是此时天空中时不时飘落的片片雪花，也大小不一，形状不一，每片雪花如花瓣般的美丽的结晶亦然不同，所以片片雪花，片片不同。而不同宗门的冰雪气息，自然也是不同。
那种不同，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观察，林雪看向雪花，感知冰雪的气息时，就宛如看着自己五根手指，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中指最长，拇指最短，小指最细...
数个月前，她见过冰雪殿的人，于是对冰雪殿那种独特的冰雪气息有了印象。此时再见到同样出身于冰雪殿的老妇人，自然可以轻松辨认出来。
更简单的来说，那就如同她曾经看到了一根拇指，而此时又看了一根拇指，尽管此时看到的这根拇指比以前看到的更粗更大的一些，但拇指就是拇指，不是食指，有着最本质的分别。冰雪殿的冰雪气息，与其他修行者的冰雪气息，也有着本质区别，所以林雪辨认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可言。
“你要杀我，并且离开，这并不难。但想要将我强行带走，这却很难。你将我带走之后，又想别人不再追查这件事，这就更难。”林雪冷笑说道：“你害怕自己真实的身份暴露，也不想让有能力，有胆量追查这件事的人继续追查。所以，你才想杀死秦风，也想杀死薛天冲，甚至是杀死易天行，因为他们的实力够强，有实力，有资格继续追查这件事情。”
老妇人沉默不语，没有正面回应林雪的问题，也没有那种身份被戳穿后的惊恐与疯狂。只是面色变得更加苍白，眼眸中显出一抹不安，不时向卧龙山的四周张望，不知是在寻找什么，更也不知她是因何而不安...
“有点意思，你是冰雪殿的人，却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以天道院的身份自居，难不成你想将这个黑锅，甩在天道院身上？”薛天冲轻笑了一声说道：“真不知道冰雪殿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据我所知，冰雪殿的那位殿主，也只是区区涅槃八重境的武者，而你却有着半圣境的修为。若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冰雪殿内那四位太上长老之一吧？”
张望了片刻之后的老妇人，确认她最担心的那件事没有发生，想来应该也不会发生。于是心中终于稍微平静一些，她看向薛天冲不屑说道：“以天道院的身份自居？老身我本就是天道院的客卿，圣光术也是在天道院里学来的，那么我以天道院的身份自居，有何不可？”
老妇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有底气，似乎丝毫都不担心天道院会找冰雪殿的麻烦一般。以至于让薛天冲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想不通老妇人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如果老妇人不是在担心身份暴露后，天道院的人找麻烦，那她究竟是在担心什么？难道天道院默许了她的行为？
同时他还有更多的问题没想明白，譬如，冰雪殿与天道院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还是说天道院也并非铁板一块，内部充满了矛盾与纷争？所以天道院中的某些人想借冰雪殿的手打破禁忌，留住所谓的异端，另做他用？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卧龙山一役的背后，恐怕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牵扯着许多圣者的大秘密...
“多说无益，就算你们知道我来自冰雪殿，那又如何？”老妇人看向秦风与薛天冲，想着自己因那二人，竟被逼成了这幅惨样，甚至损耗了最后的百年寿元，不由恨从心生。寒声对秦风说道：“选择还是那个选择，你帮我杀了薛天冲，我留你的女人一命。”
秦风面无表情，仍旧保持着沉默，甚至连看也没看老妇人一眼，只是呆呆的看着林雪。
“你现在应该很清楚，我不是代表天道院剿灭异端而来，所以没有必要杀了她。”老妇人狞笑说道：“但是，就算我不想杀她，却不代表我不会杀她！损失百年寿命这个仇，我必须报，如果这个仇我报不了，那我不介意放弃本来的使命，直接杀死她！”
老妇人的声音很狠，很毒辣，像极了一个被仇恨所冲昏头脑的人。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仇恨的理由，也有疯狂的理由。毕竟她被逼使用禁术，使得自己最后的生命之火近乎耗尽，这完全是薛天冲与秦风所至。
可不知为何，无论老妇人表现的再如何疯狂，秦风始终不为所动，甚至连看也懒得去看老妇人一眼。
薛天冲倒是看了老妇人一眼，只是他的目光却是那般的不屑，“你想让我们继续生死相拼，？而后等到我们两败俱伤，你再将我们一起杀了报仇？”
“白痴，你能不能清醒一些，认清了局势之后，再去威胁别人？”薛天冲不屑说道：“杀死林雪？你敢杀死林雪么？卧龙山一战从始至终你都不敢动手杀了她，在这一战之中你损失了珍贵的冰天结界，甚至不惜损耗了自己百年的寿元。然而在付出了如此多的代价之后，你舍得让一切功亏一篑么？”
“你...”老妇人顿时语塞，苍老面容上刻意伪装的疯狂意味，刹那间变成了极为真实的疯狂，因为此时的她真的很生气，很愤怒。那是一种不但报不了仇，反而看着仇人对自己百般奚落，不屑一顾，而后从容离开的愤怒！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大胆！”老妇人全身剧烈颤抖，愤怒的几乎就要发狂。
然而，薛天冲却压根没有再理老妇人，眼前的局势他看的很清楚，同时他相信秦风也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丝毫都不担心秦风会因为老妇人的一两句挑唆而再次动手。
无声之中，薛天冲轻轻拍了拍秦风肩膀，似是在表达着某种安慰，而后默默转身回头，向着竹林外走去，将这最后的时光，留给了那一对即将离别的眷侣。
是的，的确是离别。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结局。只要老妇人有机会带走林雪，那她就肯定不会杀林雪。同时，林雪也不会继续看着老妇人继续威胁秦风。
所以，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林雪自愿做出那个选择，她为了保全秦风，平息卧龙山的战斗，一定会自愿和老妇人离开...
这无疑是一个不太好的结局，也是秦风不想接受的结局，甚至是老妇人自己都不太愿意的结局。
同时这也是一个不太坏的结局，因为林雪毕竟不会死，他们仍旧有相聚的机会与可能，这至少给秦风留了一线的希望，所以秦风应该勉强可以接受，不至于因此而疯狂。而老妇人虽然损失了百年寿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她也终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这也是她所能接受的结局。
于是，这样一个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坏的结局，就注定会成为所有人都能勉强接受的结局。
当然，这个结局只是薛天冲的推测，一种极为理性的推测。假若所有人都有理性，没人发疯发狂的话，最后的结局，就应该是这个结局。然而有些不幸或者幸运的是，在此时此刻，有两个人都几乎到了疯狂的边缘，所以最终的结局究竟如何，似乎还有着无数变数...
“回头吧。”林雪悠悠看着少年许久，睫毛轻眨，轻声说道。
正如薛天冲所料，林雪果然还是那般选择的，她愿意和老妇人去冰雪殿，但她去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离别的字眼，于是说了‘回头’二字。
回头，就是放下屠刀，放下执念，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更关键的是，林雪清楚此刻秦风必须回头，趁着还能保持清醒，还能控制自己体内的力量，就必须趁早压制那种力量，解除龙化的状态...否则的话，若是被那股代表杀戮的力量完全侵占了意识，就会从此坠入魔道，成为一个毫无理智，毫无感情而只想杀戮的恶魔...
秦风听懂了林雪话里隐着的意思，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可他所看到的却是血雨淤泥中所扭曲了的虚无...
回头？若是苦海无涯，又怎可能有岸？若是无岸，那么回头又能看向何处，去往何地？
放下屠刀？若是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都没了，那么那柄刀不管是拿起还是放下，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寒冷的空气中，黑金色的狰狞龙鳞，将少年的身影衬托的愈加的阴森冰冷，唯有他那一双眸子中，徐徐散发着柔情的光辉，那代表着少年最后一丝的意识的残存...
“逆鳞生满，血脉中的力量已经完全觉醒，我无法压制，也无法回头了。”秦风缓缓摇头说道，眼中仅存一缕意识，也在慢慢变得暗淡，而后变得有些冰冷，有些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