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山风云丹盟的山门紧紧的闭着,正午时分最灿烂的阳光落在高大墨黑的风云楼上,与三座同样呈墨黑色的瞭望塔上,却不能反射出任何的光辉,仿佛所有的光辉,都已被黑暗所吞噬,于是那四栋建筑在这样的艳阳天里,就显得格外的特殊,甚至带着些许的凝重与肃杀之气。
大乾国王陈阳泽站在风云楼前,这一日的他没有穿龙袍,反而穿了一件墨黑色的轻甲,使得他少了几分往日里德高望重的威严,却多了几分独属于武者的冷冽杀意。
此时,风云楼前的广场上聚集着很多人,却显得格外的安静,唯有极细微的利刃摩擦刀鞘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不断传来。
那种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很细微,并不如何响亮,所以明显不是数百人数千人一起抽动刀鞘所发出的声音。那种摩擦声也并不密集,仿佛有着某种特定的规律的,又仿佛带着某种的不甘与急不可耐,就那般在风云楼前,滋啦、滋啦,孤零零的不断响着。
“我说三弟,你能不能稍微消停点,你那柄破刀发出的声音实在让人忍不住心烦。”护龙卫排在首位的孔尚武紧皱眉头说道,至于他口中的三弟,说的自然是孔元吉。
孔元吉终于停止了不断用大拇指推动腰间那柄长刀的动作,面上的神色有些不悦。他的脾气素来以直爽冲动著称,当初在大乾王国之中他敢于第一个对秦风发动挑战,这种冲动的性格就可见一斑。
如果是常人这般与他说话,想必只会让这位冲动的护龙卫愤怒,但当说话的人是他极为敬重的大哥时,孔元吉自然就不会愤怒,反而如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般显得有些委屈,或者说不甘。
“有阵法在外,我们便占据地利,何不直接在山道上与那些人决战?偏偏要在这里等着敌人杀过来?”孔元吉沉声说道,面上的神色显得极为急切。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本来他在山道上杀的挺爽的,在那座迷阵的帮助下,杀阴阳境武者简直如杀鸡宰羊般容易,即便是刘御使与紫庸御使联手,也被他一人一刀杀的一死一伤。
可就在他杀的正起劲的时候,却收到了紧急撤退的指令,带着所有人撤离了山道,返回了风云丹盟之中。
对于这一点,孔元吉极不满意,所以才会表现的那般急不可待,所以才会那般不停的用拇指推动腰间的长刀,干过过手瘾。或者说,他抽动长刀所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在表达着某种抗议。
“方才易天行前辈不是说了么,倘若是七级阵法,对涅槃境强者来说,或许称得上是大麻烦。但若是那位涅槃境强者足够拼命,那么就算是七级大阵,也会被强行破之。”孔尚武叹息一声道:“可卧龙山外的那一座阵法,却只是六级的迷幻之阵。六级阵法虽然也很强大,哪怕是真武境强者在这样的阵法中,也会心神大乱,甚至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阵中乱走乱逛,可六级阵法,对于涅槃境强者而言,却是如同虚设。”
“就算是如同虚设,也总比没有要强。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果那座六级迷阵根本拦不住薛天冲的那些人,那我们守在这里意义何在?”孔元吉想也没想的说道。
想也没想,一个性格向来比较直,不会考虑太多事情的人,想也没想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么向来比较睿智的孔尚武,又岂会想不到这一点?
而他们之所以会留在这里,在这里等着敌人的出现,自然不是因为怕死,或是因为敌人太强,所以手足无措。而是因为,这是易天行的建议!
易天行建议他们留在风云楼,甚至建议他们,如果没有必要,就不要离开这座楼的三丈之外。
虽然是易天行的建议,但孔尚武却不能想通其中的深意。或者说,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只是暂时还无法确定。而无法确定,自然也就无法直言,所以他并没有回答孔元吉这个疑问,而是选择了沉默。
陈阳泽看着仍旧有些情绪不满的孔元吉笑了一声,说道:“元吉啊,无论是你、亦或者尚武,还是我,都没有与涅槃境那等强者交手的经验,所以啊,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还是听易前辈的建议比较好。”
陈阳泽的声音很平和,在与护龙卫进行的交谈时,丝毫都没有帝王的架子。至于称呼易天行为前辈,倒也不是因为此战太过重要,所以他刻意贬低自己,而抬高他人。而是因为在两百年前大乾开国之初,易天行就已经在先帝的号召下,从军成了一位小将,后来更是大乾的名将,大乾的传奇。
所以无论是资历,亦或者年岁与辈分,易天行都很高。而大乾又向来较为重视仁义与礼仪。所以他称一句前辈,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陈阳泽的声音虽然平和,却非常管用,因为无论孔元吉多么的不甘,多么的急不可待,在听到了这位大乾陛下的声音后,就在第一时间停止了本来还想继续的争执,反而用他那并不是太过好使的脑子,开始正式思考这个问题。
忽然,他想到了前段日子里,他待在风云丹盟之中,成了独属于秦王的护龙卫后的某些事情,以及秦王说过的某些话,顿时使得他眉头骤然一展,眼眸中透露出些许的狂喜之意,“难道说...难道说这里...”
同一时刻,沉默不语的丹王方子明也想到了那件事情,那件事情发生在风云丹盟刚刚建立山门,却连夜被人袭击后那一夜。
那一夜,秦风望着燃着战火,几乎成了废墟的风云丹盟,望着倒在血泊中护卫队与受伤的丹师们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要在这里,建上三座阵!”
是的,那一夜秦风站在风云楼的门前,说的是这里,而并非是山下与山道!那一夜秦风说的是三座阵,而并非一座!”
方子明想到了这些,却不动声色,因为他相信,易天行必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是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所以没有说出来。既然易天行故意不说,那么想来这其中必有一些隐秘,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多说。
然而,不同的人,总是有着不同的性情。方子明可以不说,也不问。可同样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孔元吉,却做不到这一点,于是他想也没想的问道:“易前辈,这里是不是有...”
然而,孔元吉的疑问并没能问出来,因为就在他要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一直都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易天行,竟不知在何时,在诸多真武境强者的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自然不会真的消失。而所谓的消失,也只是因为他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独自离开了这里。而他离开这里,当然不会是要在战前临阵脱逃,事实上也没人会这么想。
因为易天行就是易天行,自大乾开国之处,不管是弱小还是强大,都从未对大乾生出过二心的易天行。更何况以他涅槃境的修为,即便是面对一位与自己有着同等境界的武者,他也没道理会不战而逃。
而他没有逃,那么他去的地方,自然就只能是山道处距离风云丹盟山门最近的那一片竹林...
竹林之中,当薛天冲看到了阳光刺破了迷雾,知晓自己即将踏出这一片迷雾的范围,即将踏出这一座阵的时候,于是略微止步,感叹了一声,浪费了半个时辰时间的感叹。
然而,他之所以突然止步,却不是因为他在即将成功破阵之后,想要刻意的稍作休整,或是去感叹。真正让他止步的原因是,他看到了在迷蒙的光线与稀薄的雾气中站着的一个人。
那人并不高大,也并不会给人丝毫盛气凌人的感觉,他静静的站在竹林的出口处,站在光线与薄雾之中,静的就像一块石头。一块看似普通,却又绝不普通,让人很难逾越的坚石!
“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我们的路!”或许是因为那位略显老态的中年人并不高大,或许是因为那位中年人的气息太过沉静,几乎没有丝毫的强者气息。所以竹林中的那些还很年轻的武者,并没有认出这位不起眼的中年人,就是大乾的传奇强者易天行。反而理所当然的将他当做了一个普通人。
而能出现在竹林出口处的普通人,自然也只能是风云丹盟中的普通人,亦或者是躲在风云丹盟中的某位当朝文臣。所以他们狞笑着手持刀剑向那位中年人冲了过去。
易天行没有说话,甚至连看也没看那些冲过来的武者一眼,只是看着远处自己曾经那位最让他感到骄傲的徒儿,神情淡然平静的踏出了一步,从竹林外,踏入了竹林之内。
他缓慢而随意的踏步动作,似乎带起了一丝并不存在的轻风,轻风之中,纵使在寒冷秋意里也依旧青绿的竹叶飘落了几许。从苍穹洒落而下,穿过稀疏竹林的枝叶又刺破薄雾的清丽阳光,不知因何仿佛暗淡了几许。一直弥漫与竹林之间,薄而不散的雾气,也不知为何突然散去了几许。
可就在这些说不清,道不明,又极细微的变化之中。那向着易天行冲来的数十位阴阳境强者,竟是连哼也买来及哼一声,就那般栽倒在地,带起了一阵烟尘。
他们的五官在一瞬间因痛苦变得极为扭曲,痛苦的在地上乱蹬乱叫,同时有殷红的血液从他们的双眼、双耳与口鼻中同时流出,而后彻底断了声息!
而直到他们临死的那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想要攻击的对象,究竟是多么的强大。
一步踏出,一个心意,就足矣斩杀数十位阴阳境武者,这,就是全盛时大修行者的风采。这,就是真正的涅槃境强者所拥有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