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楼中那一座隐秘的密室之内,布满了九千道阵法秘纹的基石失去了一切色彩,而后如被摔碎的豆腐一般寸寸碎裂,化作石渣。
王铁石看着这样一幕,顿时露出了比自己的得意作品被人毁去时,还要痛苦惋惜的神情。
“唉,可惜啊,可惜了这一座阵啊,可惜六级的阵法基石实在太弱,根本无法承受这座阵法全力运转时的力量...如若不然,仅凭此阵,卧龙山便能成为西北域中除了四大宗门与水月皇朝之外,第六个无人敢闯的山门!又岂是薛天冲那厮一刀就可破的!”
除了四大宗门与水月皇朝之外,第六个无人敢闯的山门。这样的凭借无疑已经非常高了,因为无论是四大宗门还是水月皇朝,都不乏涅槃境强者,而且还拥有着涅槃巅峰强者,近于圣的强者!
而之所以那些山门能被称为无人敢闯,更重要就是四大宗门与水月皇城内的护宗大阵,与护城大阵。就算是涅槃境巅峰强者,无限接近圣者的存在,也不敢轻易擅闯!
这就是高级阵法的威慑力,也是阵不可轻入的由来。
而王铁石对卧龙山这三座大阵这般高的点评,或许是因为亲眼所见,又是他亲自布阵的缘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王婆卖瓜的自夸之嫌。但也不得不说,王婆之所以敢自夸,其实大多时候是因为,瓜真的足够甜。
或许卧龙山阵法与四大宗门相比,仍旧有些差距。但那种差距其实并不大,最起码在王铁石的认知中已经无限接近那个层次。这就说,即便是先前紫电神光阵的杀伐之剑,与薛天冲的全力一刀硬碰硬之后所产生的恐怖威力,达到了近于圣的层次,也不可能仅靠一击就摧毁大阵。
而大阵之所以会被毁去,究其原因只是因为阵法的基石太差,在阵法正常运作的过程中自毁了...
如此完美的阵法,没有被强敌摧毁,最终却因没有好的基石而自毁。这样的蹩脚却又无奈的理由,着实让人有些无法接受。所以钟爱阵法的王铁石,才会显得如此的可惜,如此的不甘。
然而可惜归可惜,随着阵法基石完全碎裂,王铁石心中的幻象也随时破碎,就连风云楼不远处栖龙峰的杀意与紫色电芒也在缓缓变淡,这意味着最后的阵法之力,正在天地间缓慢消散...
尽管三座阵法由于这已经全部毁灭,但在除了王铁石一个人在呜呼哀哉,摇头感叹之外,卧龙山中的其他人却并不如何在意。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终于结束了,那位持着血刀的人,应该也已经死了。至于阵法,毁了也毁了,又和他们何干?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人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风云楼前的碎石堆中突然传来一声声细小的石裂声,一位全身浴血持着血刀的身影从碎石中慢慢爬了出来。
他身上的轻甲早已全部破碎,全身各处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可他却仍旧紧握着手中的血刀,尽管那一柄刀的光芒已经极度黯淡,但却依旧可怕。尽管那人的气息已经弱了许多,也没有先前使用血祭之法后的强大与冰冷,但他眼中却依旧有着燃不尽的疯狂与战意。
“这...”
“他竟然还没有死?”
风云楼前一片哗然,诸多大臣的目光中满是惊愕,都有些无法相信薛天冲竟然可以在那般恐怖的毁灭余波中活下来。
“你们以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能杀死我?”薛天冲嘴角露出冷笑,目光不屑扫过惊恐的众人,最终落在风云楼前那一位少年身上,神色淡然的擦了擦嘴角的血水说道:“简直是痴心妄想!”
众人一片沉默,只觉得心中如压了一块重石头般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当他们看到薛天冲提着血刀正在向风云楼步步紧逼之时,更是忍不住连连向后退去。
然而他们后退,秦风却没有后退,于是乍一看来,就仿佛少年向前踏出几步,挡在了众人身前一般。
秦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在意这一点,只是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薛天冲,目光中很是少见的露出些许惊奇与欣赏的味道,轻笑说道:“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能靠着刀意护住自身。”
少年的神情很平静,如一汪湖水般的静,而平静的神态,欣赏的意味,配合着极随意的笑意与语气,似乎从任何角度去看,这样的人都很难让人产生敌意。
可薛天冲眉头微微蹙起,凝视着面前那位并不英俊,却也算清秀的少年,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种恼意。因为在他的眼中,少年的态度与语气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自信与傲慢。
尤其是少年眸中所透露出的欣赏意味,更是让他觉得无法忍受。因为欣赏,那无疑是真正站在不败之地的人,才能对敌人生出的特殊情感。
譬如两个难分高下的绝世强者在一番交手之后,可能会彼此欣赏。亦或者一个无敌强者,前辈高人在看到后辈有极为不错的表现之后,也会生出欣赏的情绪。
然而此刻,在薛天冲看来,秦风不具备这种资格与实力!因为卧龙山的阵法以毁,秦风根本没有任何能威胁到他的可能,而他要杀人,甚至是毁灭风云楼,也只需要一刀。可偏偏秦风要以这种欣赏的语气,居高临下的姿态说话,于是薛天冲就很不愉快。
“没有了底牌,却要强行装作从容淡定,你知不知道,这样装模作样的人很让人讨厌,通常也会死的很早。”薛天冲寒声说道。
秦风依旧淡然,可风云楼前的大多数其他人,在感受着薛天冲以及冷冽的杀意之后,却显得很慌乱,很无助,甚至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于是秦风脸上的那一抹淡然,就显得愈加的刺眼,让薛天冲感到厌恶。
薛天冲的目光不屑的从风云楼前众人的身上移开,是的,他很不屑。无论是在许多年前他当将军的时候,还是在现在。他都很不屑那些慌乱无助的人。因为多年的戎马生涯已经证实了一个无比正确的真理。那便是,无论在任何的时候,慌张与无助都不会有丝毫的价值,更不能为战局带来丝毫的变数。
所以,他一向鄙视慌乱,而欣赏平静和淡然。
而在今天,薛天冲却无比希望这位被自己无比重视的对手,可以慌乱一些,表现的不堪一些。因为他现在觉得相比于慌乱,他更加讨厌平静和淡然,尤其是敌人的淡然!
因为在敌人实在太过平静淡然,以至于让他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哪怕是他明知道卧龙山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力量可以战胜他,他却仍旧因秦风的冷静,因秦风那种平静到了极致的反常行为感到了一丝不安。而且那种不安极为真实,所以他不得不开始怀疑,秦风是不是还有底牌。
薛天冲握着血刀,一步步向秦风紧逼而来,他的每一步都是那般的缓慢,显得小心翼翼,同时又无比的坚定。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一步一步压垮秦风表面上的淡然,或者是迫使秦风用出那一张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底牌。
随着他的靠近,风云楼前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感到了一种死神即将到来的恐惧。可同样面对这样压力的秦风,却突然转头看向了远处那一座被紫光萦绕的栖龙峰。
淡紫色的电芒与光辉,在失去了阵法约束之后,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着,那正在消散的能量如云如烟,就那般伴随着轻风,将栖龙峰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看起来极为的瑰丽,极为的壮观。
他想,这种景象可比当初他和林雪在蒲英城看到的落日和火烧云漂亮多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是不是可以专门弄一座大阵,而后等到兴致来的时候,专门用阵法制造这么一场瑰丽壮观的景象?
好吧,用如此一座大阵来观景,多少显得有些幼稚可笑,甚至很是荒唐。就如历史上记载的那位以烽火戏诸侯,博得美人一笑的某某国王一样荒唐。
但谁规定说,在某些时候,烽火不能戏诸侯?为博爱人一笑,阵法就一定不可以用来观山景?
无比紧张的氛围中,在无数人的紧张注视中,他们看着秦风时而皱起,又时而舒展的眉头,不由很是疑惑。只觉得秦风可能是在思考某种极为复杂,极为重要的问题。却并没有想到秦风只是在想着如何观山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他们看了片刻后,终于惊异的发现,似乎秦风只是在走神,只是在观看着远处那并不多见,可能稍纵即逝的瑰丽山景。
走神?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在面对着一位涅槃境强者的步步紧逼之时,他究竟还有心思观看山景?人们的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极为无语,又极为荒谬的感觉。
诚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种风轻云淡的气度的确惹人敬佩。可气度总归只是气度,说法也终归是说法。倘若泰山真的崩塌于面前,生死真的只在一瞬,却仍有维持那种气度,未免就太过可笑了一些吧?
众人无语,不知该如何形容秦风的这种行为。可一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薛天冲,却猛然停下了步伐,收起了心中警惕的心态,不屑说道:“原本我还敬你三分,把你当做知己对手,却没想到你只是一个故弄玄虚,妄图用这种心理战术吓退我的小人。”
正在观景的秦风回过神来,因薛天冲冰冷的话语,从梦幻回到了现实,他看了栖龙峰最后一眼,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事情,而后拔出了一直被他背在身后的剑,自信说道:“我承认,我先前的那一张牌的确不够大,但我可没有说过,我只有那一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