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董?”
这一听,苏韵顿时有些不悦,辩道:“先贤之术,本为大道,我等岂能轻易抛却?罔顾圣人之道,只怕会忘却根本。”
他毕竟饱受理学熏陶,故而听到杨承龙贬低先哲之学,就倍感愤懑。
“先哲之学?”杨承龙自觉好笑,诉道:“若是先秦时代,那旧学或许有用。然世事更易,历经千年之变,又岂能用于今日?我等若是囿于旧学,也不过是自困绝地罢了。”
曾确面有微动,心中却是认可三分。
但苏韵却是心思坚决,又道:“旧学?你竟然将先哲之学缪成为旧学?”
既然有旧学,那相对的自然也就有新学了。
而对于一向将孔孟之道视作信念的苏韵,自然是感到怒不可赦,几有发狂之意。
曾确见了,连忙拉住苏韵,又对着杨承龙诉道:“我观先生气度非凡,当是饱读诗书主人。却为何有此定论?”
“没错。今日里,我倒要看看你那新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苏韵面生怒色,死死看着杨承龙,想要一看此人心底里究竟想着什么。
“哦?你想知道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杨承龙朗声一笑,自有相当自信。
“你那旧学,本是远古之人所创。彼时人族以氏族而群居,共抗野兽天灾,暴霜露、斩荆棘,放有当今人族兴盛。至于春秋战国时分,因诸国争霸、战乱频频,遂有先贤整理,方有传播于神州大地之旧学。此番过程你也知晓。”
长吸一口气,杨承龙缓了缓话音,笑着看着苏韵。
苏韵阖首回道:“没错。你继续说!”
“但是你可知晓,先秦时候人口仅得百万之众,而土地辽阔。就算是小康之家,若是勤奋耕作,也可以有百亩之田。故而分封制盛行,与之相配的,便是各种礼法,只求能够上下相安,不至于徒生事端。”
杨承龙潺潺说道:“但如今我大宋人丁兴旺,足有千万人之计,而其地却是偏狭无比。要知道,若要一户能够顺利生活,少说也得三五亩之地。若是全天下任皆要如此,少说也得三千万亩以上。更有豪强劣绅压榨,所分之地更为稀少。你说,若是继续以礼法相制,可行吗?”
苏韵隐隐中感觉害怕,强辩道:“纵使如此,我等也决不可轻易抛却祖法。”
“哈!”杨承龙又是笑了:“很好。那你也应当知晓,上古时候不过刀耕火种,一亩之地不足上百,故而需得百亩之地,方能养活自己。但自我朝以来,推广占城稻至今,不仅仅修建水渠灌溉,更是日夜辛劳,祛除病患,才有今日亩产三五百。否则如何只靠三五亩之地,就能够养活一家?”
“虽是如此,但这个和先哲之学有何关系?”苏韵辩道。
“当然有关系。”杨承龙回道:“你也知晓,古今皆有不同。且不说诸多事物,但是自火炮出现以来。若是依靠古法练兵,也不过取死之途罢了。而对于国家来说,也自当因时变化,如此才能长治久安。你说不是吗?”
他之所以以农业来阐述新学旧学关系,也不过是因为这东西大家都熟悉,方便解释而已。
苏韵却感有些古怪,又道:“纵然如此,你如何能够说明旧学已经不适合当今世界了?”
“哈。你若是仔细一想,自然明白其中关键。更何况,那所谓的旧学可未必如你所言,全都是先贤所著。”
苏韵若有所思,点点头回道:“不是先贤所写?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杨承龙笑道:“而且此事也不是我说的,而是崇志学院山长余文威所写的。”
苏韵有些惊讶,又问:“余文威?莫不是龙图阁学士余文威吗?可是不是说他早在蒙古南下时候,死于战乱之中?”
“的确。不过当初幸亏有赤凤军萧月萧主事相助,所以幸免于难。自此之后,便加入了赤凤军之内。”杨承龙回道。
苏韵自有不解,问道:“加入赤凤军?为何不回归朝廷?”
“哈哈。你也知晓他曾经受到的那些事儿,既然如此你如何奢谈让他回去?”余文威轻笑一声,却是透着讥诮。
“这倒也是。”苏韵感同身受,不免黯然下来。
他之所以跑到此处,也是一般原因,所以并不感觉意外。
“只可惜在长征之中,前辈因为操劳过度,早已经身染病疾,等到来到长安之后,撑不了几年,就因病去世了。”杨承龙一脸无奈的解释着。
苏韵睁大双眼,问道:“去世了?”
“没错。而在去世之前,他就开始着手翻译始皇陵之内的石碑!”杨承龙点点头回道:“只可惜此事甚为浩大,仅凭他一人难以成功,故而成立崇志书院,意图借着众人之力,让先秦之学重现于世!否则,他如何会有此定论?”
“前辈之才,可昭日月。我等唯有佩服罢了。”
苏韵、曾确两人神色黯然,对那位前辈也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杨承龙自是阖首以作敬意,之后忽的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是自然。只是我等翻阅其中典籍之后,且发现一件事儿。”
“什么事?”
“你应当知道四书五经吧。”杨承龙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当然知道!”苏韵道。
这是他自儿事就熟记的典籍,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
“那就好。那你可知,这四书五经之内,可有不少皆是后人杜撰而出。而我等遍寻其中,皆无丝毫痕迹。”杨承龙笑意浓浓看着苏韵,平淡无比的将这个事实道出。
“你说什么?”
苏韵整个人都被惊住了。
自开蒙以来,他一直苦学之法,竟然都是假的?
紧接着,苏韵又是面色严肃,死死看着杨承龙,问道:“你确定吗?”
“当然。要知道当初秦始皇陵崩塌之后,墓中典籍都被完善的保存下来,就放在昔日崇志书院之内。只需任何一人,都可以踏入其中,一观上面的记载。”杨承龙笃定的回道。